这个素来冷硬的汉子,此刻却像被水雾迷了眼睛,狠狠抹了把脸才抱拳行礼,“老大。”
李猛是踹开暗门进来的,手里还拎着半坛女儿红。酒坛“咚”地砸在石桌上,溅起的酒液打湿了他卷起的袖口——那上面分明有未干的泪痕。
“老大喝酒。”
孙启和卓越最后现身,两人肩头还沾着伪装用的茅草。孙启的断刃匕“不小心”掉在地上,卓越则突然对墙上的霉斑产生了浓厚兴趣。
“都都到齐了。”卓越清了清嗓子,声音却比平日哑了三分。
任冰转身时,五个人齐刷刷别过脸去。石室里只剩烛芯爆开的噼啪声,和那些拼命压抑的吸气声。
他望着眼前这群平日里嬉笑怒骂、此刻却连头都不敢抬的属下,嘴角忽地扬起一抹熟悉的戏谑笑意。他伸手一捞,拎起李猛带来的女儿红,仰头灌了一大口。
“啧,老李你这酒掺了辣椒水吗?”他故意咂了咂舌,“难怪连眼泪都辣出来了。”
众人一怔,随即楚妙语“噗嗤”笑出声来,她伸手抹了一把眼角泪痕,“老大说得对,定是这劣酒害的!”
赵风趁机一把抢过酒坛,粗声粗气道,“头儿既嫌酒差,不如尝尝我从禁军伙房顺来的烧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油纸包,鸡腿上赫然印着禁军统领的私印。
众人哄笑间,卓越突然指着任冰的衣摆惊呼,“老大你这衣裳莫不是偷了小楚的胭脂染的?”
只见任冰黑衣下摆沾着几处暗红——分明是未愈的旧伤又渗了血。
任冰不慌不忙掸了掸衣角,“可不是么,妙语的胭脂可比金疮药还贵呢。”
石室里顿时笑骂声四起,方才的凝重早被冲散。只有墙角滴落的水珠记得,方才有人借着举坛饮酒的姿势,飞快抹去了眼角的一点晶莹。
楚妙语一把将任冰按在石椅上,伸手挑开他被血黏住的衣袖,指尖金疮药抹得又重又急,“老大这伤要是化脓了,我就把卓大哥养的鸽子炖了给你补身子。”
卓越正蹲在墙角比划禁军布防图,闻言差点跳起来,“我那可是信鸽!”
他手中炭笔在图上画了个圈,“禁军这日跟盯紧了地字牢,尤其是新关进来的那几个江湖人”
赵风突然从水槽边直起身子,湿漉漉的掌心在衣摆上抹出几道水痕,“有个少年的背影,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折冲府死士。”任冰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对!”赵风一掌拍在大腿上,“是十七那小子,去年追了他十里地,愣是被他逃了”
“那孩子本是替我送密信给卓大哥”任冰的话音突然凝滞,眼底寒芒乍现,“同行可有一位与他眉眼相似的女子?“这话虽是问句,语气却已笃定如铁。
李猛与赵风对视一眼,后者沉声道,“四男一女,分了三批押送。”
任冰猛地撑起身子,却见楚妙语手中绷带如银蛇吐信,倏地缠上他渗血的伤处,骤然收紧——
“嘶”任冰倒吸冷气的声音在石室中格外清晰。
楚妙语葱白指尖翻飞,系出个精巧的蝶结。烛火将她眼中水光映得潋滟,“现在知道疼了?次次都撇下兄弟们独闯”嗔怪的话语在喉间转了三转,终是化作一声轻叹。
她别过脸去,借着整理药箱的动作,将一滴温热的泪悄悄抹在了袖口暗纹处。
石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墙外隐约传来禁军换岗的梆子声,混着远处更夫沙哑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卓越突然拍案而起,“管他几批人马!六扇门的地牢,还轮不到禁军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