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姑娘们,“……”坦然了。他们二十来岁年纪算个屁?毒爷爷七十往上走了还拿压岁钱呢!苏阿奶一脸菊花褶子,从手里挑了个最大的荷包递给老头儿,眼里曾经蒙着的灰浊尽褪,现出神采,“毒老,给,你年纪最长,压岁钱你先拿。”“眼睛能看清了?我说年前能好就能好,没骗你吧?毒老头从不打诳语!”毒老头桀桀抖肩,把大红包捧在手里,“诶哟喂,都是自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昂!”苏阿爷走到他旁边,用力抱了抱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老儿,大过年不宜掉眼泪,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尾,“毒老哥,你可不兴客气,你跟鲁嬷嬷,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旁边苏家小子们也扑了过来凑热闹,抱罗汉一样把小老头抱在中间,连年年岁岁也不甘示弱,小身板挤到中间挂在小老头腿上,“毒爷爷,嬷嬷,大恩人!”被这么多人热情抱住,脸皮厚得能砌墙的毒老头小身板左扭右扭,罕有的赧然不自在,“诶呀诶呀,都干什么呀这是,松点松点!爷爷受欢迎爷爷知道,你们好歹也让我能喘上气啊!勒得慌,勒得慌!”苏家妇人们拥着鲁嬷嬷,笑看这一幕。旁侧,小麦穗跟冰儿一左一右贴在甜宝身边,三个姑娘亦弯了眉眼。箱子上的字,九儿苏家年初一的晚饭,饭桌被挤得满满当当。霍家的过来一并过年,白家爷儿俩跟长公主也来了,嫌在家三人吃饭冷清,不如过来一块热闹。最后大胡子跟苏大苏二还把长冬也逮了来。苏家堂屋愣是摆了三张桌台才够坐。屋外寒风携雪,冷得哈气能凝冰。屋子里生了火盆,桌上饭菜冒着浅浅热气,喊酒声,行令猜码声,说笑声,幼童呀呀声……交织出风雪吹不散的暖意。长辈们吃饭的时候喜欢唠嗑,一杯小酒,能唠上一个时辰方喝完。年轻人耐不住,各自寻各自的热闹。白彧来时带了一马车的炮竹烟花,村里小童们吃完饭早早就候在苏家门口,等着哥哥姐姐带他们一块玩。村子中间的黄土路,一顿晚饭的功夫又覆上了薄薄白雪。大孩子小孩子们就着各家院子里透出的黯淡灯光,在雪地里点炮竹放烟花,脸蛋鼻尖被冻得通红也浑不觉冷,惊叹欢呼声响彻村子夜空。白彧趁大家伙玩得入迷,悄悄把甜宝拐跑了。一直弯腰替小童们点炮竹的魏离,站直身子,昏暗中扭头,往两人离开方向静望。“别看了,连我都抢不过白彧,何况是你?”小麦穗摇头叹气,“五师兄,你跟姐姐走的路不一样,注定走不到一起。就算走的是同一条路,你得承认,你确实不如白彧。因为你太理智清醒,也太多桎梏。白彧能为姐姐所做的程度,你做不到。”魏离收回目光,在人小鬼大的小师妹脑袋上揉了把,“你也说我太理智清醒,连你都能看清的事,师兄岂会看不清?放心吧,师兄不会自怨自怜,也不会自暴自弃。难过失落虽有,但时光总能治愈,是不是?”小麦穗说的没错。他配不上甜宝。而甜宝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不管开窍不开窍,她的偏爱,给的也从来是白彧。只给白彧。刚才若换做他想将甜宝悄悄带开,换来的只会是甜宝一脚。旁边一只手横斜出来,把魏离搭在小麦穗发顶的手拉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没得让人看了误会!”“谁误会?这里可没有旁人,我还不能揉一下自己妹妹的脑袋瓜?”魏离挑唇,将失意完美隐藏,又伸手在小麦穗脑袋上揉了下。作了恶拔腿就跑,苏武咬牙切齿在后头追。一笑一骂,两个二十来岁青年跟几岁孩童一样幼稚,小麦穗不忍视,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冰儿看着哥哥们打闹,笑得咯咯咯的,手里拿着一支香,把插在小雪堆里的烟火点燃。烟花咻地升空,在夜空中绽开灿烂烟火,也照亮女子玉白娇憨俏颜,那双盈着雀跃的黑眸一如最初干净澄澈。“安哥哥,烟花好漂亮呀!冰儿还想玩!”身姿颀长英挺的青年站在她身边,朝她含笑眨眼,扬扬手里的烟花,“还有,特地给你留的。”被小娃子们拱在另一头的苏文呵呵嗤笑,“留?分明是抢的。能当爹的年纪了,还抢岁小娃娃的东西,你也不害臊。”苏安施施然,“怎地抢了?明明是跟娃娃们换的,娃子们,是不是?”娃娃们,“是!安哥哥说了,把烟花给他,他请我们吃十天牛肉面!”“……”苏家院门后,几个脑袋缩了回去,满脸都是愁。“大嫂,我跟霍娘子愁就罢了,你愁啥?咱几家小辈里最先办喜事的肯定是小安。”何大香嫉妒得不行,“你再看看我家那两个,一个两个没动静,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看他们成家娶媳妇!不孝子!翻遍整个徒北村、整个流放地都没那个年轻人像他们这样,二十来岁还不成亲的!小屹比他们小个几岁,人家都讨上媳妇了!”霍娘子吊梢眉有气无力往下耷拉,“你们家不管是小安还是小文小武,都好说。只要他们想成亲,多的是姑娘想嫁。再看我家小麦穗,那性子谁敢娶?我这一天天的愁得头发都要白了,难不成我女儿也要走老娘的老路,去抢个压寨夫君不成?”刘月兰一点没比两人好过,“我愁啥?你们是不知道我的苦。甜宝这二十来岁了没开窍我就不提了。只说小安,他跟冰儿要是互相有意,我自然盼着冰儿能成我儿媳妇,可这、冰儿性子单纯,就怕她只把小安当哥哥,压根就没往别处想!”何大香跟霍娘子双双沉默,对刘月兰从羡慕嫉妒转为同情。苏家长房一儿一女。女儿甜宝没开窍,以前的事儿还不记得了。儿子苏安这边没啥问题,但冰儿那边有大问题,冰儿的心性还是个小女娃……苏安要想等冰儿长大,照冰儿成长的速度,恐怕至少还得等个十来年。三个妇人面面相觑,俱是唉声叹气不已。霍娘子把能叹的气叹完了,吊梢眉再次挑起,两手叉腰,发狠道,“老娘就不信了,连霍子珩老娘都能拿下,还治不了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兔崽子!月兰,大香,你俩别愁,我找我家狗男人支招去!你们等我好消息!”刘月兰,何大香,“……”“狗男人”是他们家几个娃子的师父,她俩要是应和,多不礼貌……苏家屋后菜园。风雪夜里月光映照,将地面白雪照出泛泛莹光,整个园子明亮又朦胧。白彧拉着甜宝走到靠屋墙檐下,在角落里扒拉出两个小木箱来。“你神神秘秘的,就是带我来找这破箱子?”甜宝单手轻松拎起其中一个木箱,随意打量,及后视线微凝。她手里的小木箱一侧刻有字,经年日久,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笔走游龙的狂草——九儿。甜宝眼睫颤了下,忽而想起在海上白帆船跟白彧初见时,他喝得醉醺醺的任由她掐着脖子,抵着她额头,唤她九儿。直球,把她自己吓跑了身后欢声笑语,爆竹烟花不断。白彧将木箱子反扣当成凳子,坐下后将一截衣摆铺在另一个木箱底上,拍了拍示意甜宝坐下。甜宝嘴角微抽了下,“我没那么怕脏。”“是我不想你脏了衣裳。”白彧抿笑,仰头看天上明月。年初一的夜,风雪依旧,雪花绵绵密密如羽絮,被屋檐拦在方尺之外,在月色下竟透出几分温柔。“这两个木箱子是当初你为了验证溪水功效,拿来种东西用的,我与你分别照看一个箱子的作物,上面的字是我所刻。”回想当初,白彧眼里光色更温柔,嘴角不自觉翘起,噙上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