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信号弹升空已经有些许时间。各处看到信号弹的皇城卫兵从四面八方赶来,这片刻功夫已经把甜宝等人层层围堵,水泄不通。但是碍于太子在这些人手上,亦无人敢轻易妄动。两方胶着。现在眼看对方匕首对准太子脖颈,南桑卫兵只得作出让步。银甲男人赶到时,甜宝一行已经穿过城门,扬长而去。他们连追都不敢追。对方放话了,追一里地就砍太子一根手指头。“统领,太子还在他们手上,怎么办!?”“太子被贼人挟持,宫中禁卫竟迟迟没有追来,宫里定出大事了!我先回宫探查情况!他们需要太子保命,一时半会不会伤害他!”银甲男人不敢耽搁,立刻策马入宫。至于太子那边,那些贼人要赶到边境关口至少需要半个多月,他们还有回圜余地,在对方离开南桑国境之前他们定能想到办法把太子救出来!甜宝一行安全抵达城外码头,安全登船,安全离开丹阳地界。无人追来。知道安全了,甘振宇跟赵圆球在船上连瘫了两天才缓过神。同时对九国通缉犯有了更多认知。完全是顺者昌逆者亡啊!尤其赵禹,意识更深刻。他们龙元跟苏九霓是敌对的,苏九霓到了龙元国境,开场就杀了两百多江湖高手,还跑到龙元皇宫走了一遭,来去自如不说,顺手还把他们皇上的发髻给削了,后来皇上在脑袋上戴了个黑帽子,除了梳洗沐浴,整整三年没摘下来过。当然,这是敌对的下场。要是不敌对,就是另一种滋味了。比如他现在暂时示弱惑敌,就得了庇护,只要跟这些狂徒呆一块,完全不需要担心会丢掉小命。安全感比给他一万精兵护卫还要足。人说心宽体胖,赵禹在船上花两天功夫,把那日皇宫里被吓掉的肉加倍长回来了。“老莫,趁着没旁人,你我说点心里话,你何时与他们为伍的?”跟莫立人在船舱里相对而坐,一人抱一坛酒喝得半醺时,赵禹眯着小眼睛凑过去,悄声打探。莫立人抬拇指抹掉嘴角酒渍,顺便把靠过来的脑袋往外抵,“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什么为伍不为伍,机缘巧合,志同道合,又恰逢机缘,短暂同行一路罢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赵禹脸僵,他就是好奇打探一句,说个话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防谁呢?说他想得复杂,明明是他故弄玄虚!怕他告密怎么的?他是那等告密的人吗?他要告也绝不是告密,是告之以实情!“行,你不说实话,我说实话,好吧?”赵禹狠狠灌了口酒,趁着酒意上头嘴不严,能说多说点,“流放之地在中原地图上,比芝麻粒的一半的一半还小,不放大了压根找不着!就这么个弹丸之地,出来的人再狂,诸国一开始也没放在眼里。哪成想最后竟然就这样了?龙元有多丢人我就不说了,说几个大国。北襄,漠北王名气够响了吧?年少成名,把持朝政,他那侄儿皇帝都得听他的,结果怎么着?在蜀道被苏九霓几人耍了一道,摔得结结实实!再说东濮,东濮出的那事儿背后肯定有苏九霓等人的影子,现在婺城边境还乱哄哄的没个消停。现在轮到南桑了,更惨。苏九霓登门,南桑皇腿断了,名正言顺的皇帝只做了半天,这是诸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了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惨不惨?这还不算,他南桑皇室遭了这一回,也差不多绝种了,就剩下闫长空一支独苗坚挺了。嘿,独苗现在还成了人质,躺在舱房里养断腿,能不能回去不一定!老莫,我心里慌啊!”石英真容莫立人忍住喷笑,努力保持面上沉稳。听赵禹这么说来,三个大国确实挺惨,尤其南桑损失最为惨重。“不是,那你慌啥?你龙元那地儿甜宝去过了,估计也懒得再去一回,只要你们不找事,她压根懒得理你们。”赵禹苦笑,“可不是?就是明白得有点晚。”这种事儿,他明白没用,还得皇上明白才成。这次回去,他定要好好劝劝皇上。不然龙元也得完。真得完。“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来,继续喝酒!”莫立人招呼,酒坛子碰酒坛子。刚才赵禹数了三大国,独独漏下西陵没提。彼此算是心知肚明了。运船舱房。闫长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右腿断骨处已经被人接上了,绑上了夹板,没有任由他变成残废。他呆呆望着上方帐顶,耳边是航船破浪的清晰声响,甲板上人走动时的脚步声就像踏在他耳边,夹杂着人声喁喁,笑声一阵阵。他就这么看着,听着,眼睛麻木睁着,酸涩了涨疼了也没有闭上。一旦闭上了,脑海里那些惨烈场景就会不断浮现,比断腿上的疼更让他折磨。呆怔中,隔壁有声传来。“我真没事儿,甜宝,我伤的是肩,不是腿,让我上去玩玩不行?”“我能走,我真能走!别抱!艹,望白,把我放下!”“诶唷诶唷!嘶!伤口疼!甜宝,望白把我颠着了!我想揍他,你让他别还手!”另一名伤员,与他一墙之隔。那边极热闹,即便只有白彧一个人在说话,他也能轻易想像出那边情景。手段狠辣的少女定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看着冷淡又冷漠,可是她的眼睛,定是十分纵容的,柔和的。名叫望白的神兵,无需少女开口命令,就能依自己的意识动作,故意整蛊受伤的青年。那副场景,无需说话言语,都能让人感到温馨。闫长空手指蜷缩,眼神一点点沉暗。这里如此温馨,南桑皇宫呢,这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场景?……南桑皇宫。两日过去,幸存者还没从当日惨烈缓过来。皇帝寝宫里是不曾停歇的疯了般的诅咒喊叫。“朕的腿什么时候能好?骨头接上了吗?朕还要多久才能走路!太医呢?太医死哪去了!”南桑皇躺在床上,短短两日,脸颊就消瘦得凹陷,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密布红色血丝。狰狞又渗人。龙床前跪了一地奴才,为首太监把头压伏在地不敢抬起,战战兢兢带着哭腔,“皇上息怒!太医正在赶过来,马上就到了!皇上的腿一定能好起来的!”“好?还能好?哈哈哈哈,你撒谎!那些个庸医说朕的腿好不了了!就算骨头接上了以后也是个瘸子!是个瘸子!”南桑皇抽出头下玉枕就往太监身上砸,“你们都在撒谎,你们都要害朕!朕要杀了你们,来人哪!把他们拉下去统统砍了——”“够了!”负手站在床尾的苍发老者出声厉喝,周身气势不怒而威,“这两天但凡来给你诊伤的太医,全被你砍了脑袋!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南桑皇猩红的眼转向老者,脸皮因为过于克制而抽搐,“疯?不,父皇,我没有疯!我没疯,我的腿也能好起来的!朕是皇上,亲手从你手里接过玉玺,日后还要励精图治——”“你的腿能不能好是其次,当务之急,是着人尽快将空儿救出来,他在苏九霓手上一日,我南桑就得受制一日!”老者闭了闭眼睛,缓和语气,“皇儿,你双足受伤,情绪也不稳,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养伤,父皇会命人好好医治你,待伤好了,你再出寝宫吧。”南桑皇瞳孔陡缩,及后整个人失力般瘫软,目光黯淡下去,“……父皇,您要幽禁朕?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疯癫般狂笑,笑声充实内殿,在上空来回回荡,绝望苍凉。地上伏跪的奴才们俱抖如筛糠,无一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