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元禄埋怨道:“好你个和尚!自己跑了,让我们俩押账!”济公笑道:“你们俩跟我走,晚上我有钱。”柴、杜二人嘴上答应,心里却想:“晚上吃饭时,我们吃完先溜,让和尚押账!”到了晚上,三人又进了一家酒馆。柴元禄和杜振英匆匆吃完,起身就走。济公见状,问:“你们俩怎么走了?”柴元禄没好气地说:“早上你让我们押账,我们不走能行吗?”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跑堂的见状,立刻围上济公……欲知济公如何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六十三回
济公和柴元禄、杜振英两位班头在酒馆吃饭时,柴头和杜头借口“出恭”“小便”想溜之大吉。济公笑说:“你们俩都走,拿我和尚押桌啊?”柴头嘟囔:“上次你吃完先走,留我们俩顶账,这回横竖没钱,我们先走!”两人匆匆出门,躲在一旁观望。伙计见只剩济公一人,怀疑他们是吃白食的,便留神盯着。
正巧这时,一个伙计端着一碗木樨汤往外走,迎面撞上一个慌慌张张的客人,碗被碰掉在地,汤洒了客人一身。两人顿时吵骂起来,推搡着打作一团,其他酒客也跟着乱哄哄地劝架。伙计只顾着去拉架,没注意到济公趁机溜出了酒馆。
济公来到村头,见柴元禄和杜振英正坐在那儿,笑骂道:“好你俩,吃饱了就不管我了?”柴头嘴硬:“谁让你早上吃完先跑,害我们押账?”济公无奈:“算你们有理。要不咱们玩个‘捉迷蒙’——我藏起来,你们要是找到,明天我请吃饭;要是找不到,明天你们请我。”柴、杜二人觉得有趣,连忙答应。
济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柴元禄和杜振英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没现。原来济公趁他们不注意,连夜往小月屯赶去。
天亮时,济公来到李平的酒铺门口。伙计正准备挂幌子,济公迈步进店,见桌上摆着四碟小菜:煮鸡蛋、豆腐干、盐水豆、糖麻花,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他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磕,每磕一下就喊一声“掌柜的”。伙计见状不耐烦地说:“大清早的,和尚你怎么这么招人嫌,磕着鸡蛋叫掌柜的?”
济公问:“这鸡蛋卖多少钱?”伙计没好气地说:“这么大个的,你说卖几个大钱?”济公说:“我问你呢。”伙计答:“六个钱一个。”济公又问豆腐干和盐水豆的价钱,伙计一一回答。济公指着盐水豆调侃:“这豆子皮上的‘折子’做得真费劲,得花不少工夫吧?”伙计哭笑不得:“这是水泡的‘自来折’,不是人工做的!”济公笑道:“敢情你这是‘自来折’啊?”伙计瞪他一眼:“别贫嘴,要喝酒就快说!”济公点点头,让伙计拿了两壶酒,喝完又添了几壶,总共喝了六壶。
结账时,伙计一算共二百五十六文钱。济公说:“记我账上吧。”伙计不干:“大清早的,吃完酒不给钱?不行!”两人正争执,李平从里屋出来询问缘由。伙计告状:“这和尚喝完酒不给钱!”李平转向济公:“你没带钱,怎么坐下就喝酒?”
济公不慌不忙道:“我是在你这儿等人的,是你们这儿的熟人,他约我来喝酒,我等了半天没见人,所以没给钱。”李平问:“什么时候约的?”济公答:“去年路上遇见约的,不过我忘了他姓啥。”李平本想只要济公说出个熟人名字,就放他走,谁知济公竟这般回答,忍不住说:“你这不是胡说嘛!”
济公正色道:“我没胡说!我和尚会瞧内外两科,不管男女老幼的病都能治。那人约我来瞧病,结果我把他名字忘了。”李平一听和尚会治病,立刻想起弟弟李安已病入膏肓,忙问:“我弟弟得了痨病,你能治吗?”济公一拍胸脯:“能!手到病除!”李平大喜:“你要真能治好,不光不要酒钱,还得谢谢你,给你换身新衣裳!”济公连称“好说”。
李平领着济公到后屋,只见李安躺在炕上哼哼唧唧,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鼻翼扇动,耳朵边缘干枯,一看就是病得极重。原来李安得的是童子痨,李平本让他在铺子里安心养病,没想到病情愈严重。李平急切地问:“师父,能治吗?”济公掏出一块药,李平问:“这是什么药?”济公一本正经道:“伸腿瞪眼丸。”李平皱眉:“这名字可不太吉利。”济公解释:“吃了这药,一伸腿一瞪眼就好了!你听我念这药的口诀:此药随身用不穷,并非丸散与膏丹;专治人间百般症,八宝伸腿瞪眼丸。”
说着,济公把药放进嘴里嚼起来。李安见状,嫌他脏,连连摆手:“哎呀,我不吃!”济公却不介意,把药嚼烂后,伸手一指,李安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济公“呸”的一声,连药带唾沫痰一起啐进他嘴里。李安想吐也来不及,只得“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李安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直响,气血随着药性运行,五脏六腑顿时清爽通透,四肢也有了力气,身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只觉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忍不住连声赞叹:“好药!好药!简直像仙丹一样!”说着便坐起身来,嚷着要喝水。喝完水后,他又觉得饿,想吃东西。李平见弟弟转眼间精神大振,心中大喜,感慨道:“师父这药果然神了,就是名字难听了点”
济公笑着说:“我这药还有个名字。”李平好奇地问:“叫什么?”济公一本正经地说:“叫‘要命丹’。你兄弟眼看就没了命,吃了我这药,把命‘要’回来了,所以叫这名儿。”李平点头称是,又问:“还有一位老太太痰中带血,师父能治吗?”济公摆摆手:“能治,这不算啥大病。”李平连忙说:“我结拜兄长马静的母亲,多年老病,痰中带血,病得很重。师父能否同我去给瞧瞧?”
济公故意犹豫道:“瞧病倒是行,但人家要是没请先生,你带我去,到门口不让进,多尴尬呀。”李平拍胸脯说:“他家就跟我家一样,要不是知根知底,我也不敢劳烦您。师父只管放心,跟我走!”
两人出了酒铺,李平边走边问:“师父在哪里出家?”济公答道:“西湖灵隐寺,上‘道’下‘济’,外头人爱叫我济颠,就是我啦。”说话间,已到马静家门口。李平刚要敲门,济公抢先大声喊道:“华云龙在这里没有?在这里叫他出来!”李平吓了一跳,忙问:“师父刚才说什么?”济公淡淡道:“你别管,跟我进去就是。”
这时,马静开门出来,见是李平,便说:“贤弟,是你叫门?”李平指指济公:“不是我,是这位大师父。他是灵隐寺济禅师,刚把我弟弟的病治好,我带他来给老太太看病。”马静一听“济公”二字,脸色微变,忙说:“贤弟来得不巧,我屋里正坐着朋友呢,你先带和尚回去,等我回头去请。”
济公在旁搭话:“我说什么来着?不让进吧?”李平急了:“大哥你闹什么别扭!能有什么朋友我见不得?给老太太看病要紧,耽误了病情可怎么好!要不是济公治好我弟弟,我也不会带他来。”说着,拉着济公就往院里走。他和马静本是过命的交情,马静不好硬拦,只得陪着往里走。
济公径直往东配房走,马静心头一惊,急忙伸手拦住:“大师父,请去上房坐吧。”济公故意问:“为何不让进东屋?”马静支吾道:“有、有客人。”济公似笑非笑:“不就是三位‘堂客’嘛,跑不了的。”李平一头雾水,心想这是书房,按理该请客人进去,为何马大哥拦着?他扒着窗户往里一看,屋里根本没人,更觉纳闷。
三人到了上房,李平说:“师父您给老太太看病,我回去准备酒菜,回头请您到我铺子里喝酒,咱们茶水不扰。”济公点点头:“你去吧。”李平走后,济公从怀里掏出一块药,让马静取来阴阳水化开,喂给老太太喝下。不一会儿,老太太只觉神清气爽,竟缓缓坐起身来,惊叹道:“儿啊,为娘病了好几个月没法翻身,怎么今天突然就好了?”
马静忙说:“娘,是灵隐寺济公师父给您吃了灵丹妙药。”老太太听说眼前是济公,知道他爱喝酒,便说:“儿呀,你快给济公磕头,陪他喝酒去。”马静不敢违命,过来给济公磕了头,说:“我娘让我请师父到外面喝酒。”济公笑着起身,故意朝东配房走去……欲知济公如何捉拿藏在夹壁墙中的华云龙,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六十四回
马静见济公治好了母亲的病,心中欢喜,遵照母亲的吩咐给济公磕了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请和尚到东配房喝酒。济公跟着来到东配房,看到桌上摆着一桌残菜和四份杯筷,便问:“谁在这儿喝酒?”马静谎称:“我自己喝。”济公追问:“你喝酒怎么摆四份杯筷?”马静支吾道:“我……我喜欢转圈喝。”说完急忙撤去残菜,重新摆上杯盘,陪济公坐下喝酒。
济公装作闲聊,问:“你贵姓?”马静答:“我叫马静。”济公接着说:“我跟你打听个人,你可认识?我有个徒孙叫马元章,你认不认得?”马静一听心头火起,暗想这和尚太可恨,竟说我叔父是他徒孙,于是瞪了济公一眼,冷冷道:“不认得什么马元章。”
济公又说:“我给你母亲治病,你怎么谢我?”马静说:“师父要多少药钱金银,尽管开口,我一定照办。”济公摇摇头:“我不要钱,我最爱字画。”马静松了口气,忙说:“喜爱字画好办,只要我有的,您随便拿。”济公却指着墙上的富贵牡丹图道:“别的不要,我就要这张画。”马静脸色一变,强装镇定道:“可以,等您走时带上。”济公却起身要摘画,马静慌忙挡住:“师父别动,一摘画满是尘土,还怎么吃饭?等吃完再摘吧。”济公见状,冷笑一声:“也行,反正我今天不出这屋子,看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躲在夹壁墙里的雷鸣、陈亮和华云龙听得清清楚楚,三人吓得浑身抖。马静心里盘算:这和尚留不得,不如趁他喝醉杀了,省得他捉拿华二弟。等他死后,我给他修座塔,也算报答他治母之恩。主意打定,马静暗自带上单刀,继续陪酒,不停给济公斟酒,想把他灌醉。济公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直喝到掌灯时分。
突然,济公自言自语:“喝了这么多酒还不醉,醉了也好,省得再喝。”接着便坐在那里哼哼起来。马静见状,故意问:“师父怎么哼哼,喝醉了?”济公说:“我要出恭。”马静心想机会来了,忙说:“出恭去外头。”
两人走到东村口,济公突然问:“马静,你瞧我这药好不好?”马静敷衍:“好。”济公又问:“你猜这药值多少钱?”马静答:“多少?”济公说:“合一文钱一丸。”马静说:“真便宜。”济公叹道:“便宜是便宜,可我今后不想再配了。如今人心险恶,我治好病,人家反倒想杀我,还要给我修塔烧纸,这算什么报答?”
马静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和尚难道会读心术?正胡思乱想时,济公蹲下做出出恭的样子。马静绕到他身后,突然抽出单刀劈向济公。不料济公抬手一指,念动咒语,马静顿时像被钉住一样,举着刀动弹不得。济公见状大喊:“不好啦!杀人啦!”附近村民听见喊声,纷纷拿着灯笼出来查看。马静慌了神,想解释却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谁知济公暗中施展佛法,村民们竟像没看见一样,直接走过去了。
马静又惊又怕,忙求饶:“师父,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济公哼了一声:“你有刀不去杀你妻子的情人,却来杀我?”马静一愣:“我妻子哪有情人?在哪里?”济公说:“跟我去捉奸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毗卢寺,济公说:“奸夫就在庙里。”马静摩拳擦掌:“我去破门!”济公皱眉:“哪有捉奸还敲门的?你真是笨!”马静嘀咕:“捉奸还有讲究?我没捉过,不敲门怎么进?”济公说:“你翻墙进去!”马静身手矫健,拧身蹿上墙头,却见济公已在墙内蹲着,惊讶地问:“你怎么进来的?”济公笑道:“我挤进来的。”马静一头雾水:“从哪儿挤的?”济公也不答话,往墙上一靠,念道:“唵敕令赫!”马静定睛一看,和尚竟不见了!再念一遍咒语,济公又突然出现在眼前。
马静惊叹道:“这穿墙的法子倒有趣,明天我得学学。”济公笑道:“跟我来。”说着便领着马静往后院走去。这座毗卢寺原本有三层大殿,两人越过头层殿,来到二层殿,从东角门穿过,便是东跨院。但见院中松竹摇曳,清幽雅致,北房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马静蹑手蹑脚来到窗下,用口水沾湿窗纸,戳了个小孔往里窥探。只见上房是前廊后厦的格局,屋内北墙下摆着一张大床,地上桌椅条凳整齐摆放,床上搁着小床桌,桌上烛火摇曳。正中间坐着一位妇人,华服加身,浓妆艳抹,正是马静的妻子何氏。她两侧各坐着一个和尚:上那位身材胖大,赤着上身,穿着白色中衣,脚蹬青鞋,面皮微黑,浓眉大眼,正是马静的手下“探花郎”高庆;下那位黄脸膛、身形瘦小,身着灰色僧衣,是另一个手下“小白虎”周兰。
只听高庆涎着脸说:“嫂嫂今日怎得空来?我二人听说马静回来,以为嫂嫂出不了门,正想得紧呢!”周兰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茶饭不思,就盼着见嫂嫂一面。”何氏轻笑道:“若不是家里来了个济颠和尚给老太太治病,马静陪着喝酒,我哪能脱身?我跟家里说去了娘家,今晚就在这儿住下,明天再回,就说在娘家歇了一晚。你们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我还饿着呢。”
马静听罢,只觉气血上涌,怒不可遏:“好个无耻贱妇!竟做出这等丑事!”他猛地抽出腰间单刀,踹开房门冲进屋内,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高庆的性命。周兰见状,慌忙踹开后窗逃命。何氏尖叫着起身往外跑,马静紧追不舍。刚追到院中,忽见何氏伸手一抹脸,两颗眼珠子竟“啪嗒”掉出眼眶,足有一尺多长!马静大惊失色,愣在当场。
更诡异的是,何氏竟开口说话了:“好你个马静,竟敢坏我好事!”说着一张嘴,喷出一口黑气。马静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书中交代,这何氏本是知书达理、恪守妇道的良家女子,其父兄皆是正人君子。她的弟弟何清,更是玉山县三十六友中的侠义英雄。马静与何清早年结为异姓兄弟,后来才娶了何氏为妻。此前何清来探望马静,两人在书房闲聊。何清提到:“姐夫,咱们三十六友中,黑沙岭的郭顺郭贤弟出家做了老道,你可知道?”马静惊讶道:“何时的事?”何清说:“前日我遇见他,见他头戴道冠、身着道袍,我问他是不是疯了,他却说看破红尘,人生如梦。他师父是天台山清宫的东方太悦老仙翁,人称昆仑子,有一件宝贝叫‘五行奥妙大葫芦’,能装三山五岳,再厉害的精怪困在里面,一时三刻也会化为脓血。他师父还传给他三道符:一道能捉妖净宅,一道可避邪魅,一道能护身御兽。我趁他不注意,偷了那道捉妖符来,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