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黄府上下张灯结彩,往来仆从皆面露喜色。
而此刻端坐书房内的黄忠嗣,却攥着一纸信笺,面色铁青。
"砰!"
檀木书案遭重拳捶击,震得砚台颠跳。
案上摊开的信纸字迹赫然:"涉事官吏计三百余,县官尽墨,州官三成有染。。。。。。"
自半月前自河北返京前,他便在治下布下反腐密网。
原以为不过抓些宵小之辈,未料这不查则已,一查竟牵出整张贪腐巨网——县衙官吏几无清白,连知州以上官员都有三分之一涉案。
张问虽握实据,却因牵连太广迟迟不敢拿人。
若当真尽数抓捕,整个河北路官衙怕是要十室九空;可若就此罢手,先前所捕人等又不得不放归。。。。。。
"漕司,出什么事了?"
赵书双推门闯入,见得满地狼藉急忙上前。
黄忠嗣指节捏得发白,眸中寒光迸现:"老赵,你说贪墨蠹虫该不该杀?"
"硕鼠自当尽诛!"赵书双脱口而出。
黄忠嗣突然将信笺劈面甩向赵书双:"自己看!"
泛黄的宣纸擦着对方袍角飘落在地。
赵书双慌忙躬身拾起,起初还强作镇定,待目光扫过纸上墨痕,托着信笺的指尖却渐渐发颤。
约莫半盏茶光景后,他讪讪拱手:"漕司。。。卑职以为,此事或需。。。酌情而断。"
黄忠嗣起身斜睨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你也想为这些人说情?"
赵书双摇摇头:"漕司说笑了。我一介武夫,这些人死不死跟我没关系。
而是这牵扯太大了。
况且,我倒是也能理解——毕竟普通县级官员、胥吏说实话,银钱确实不太够用。"
"你说什么?不够用?"
黄忠嗣猛然转头,"一年乱七八糟加起来,也有三四百贯的钱银收入,你说不够用?
普通百姓每年收入也才三十贯左右而已,这整整是十倍啊!"
赵书双沉声道:"漕司,别人我不知道。
但像卑职每年挣七百多贯,家中有二十六口人需要养,单是生活开支就得花五百多贯。
虽说我等因护卫任务少有应酬,但外出交际总要花钱,加上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说真的,实在剩不下多少。"
"花销竟这般大?"黄忠嗣皱眉坐下,手指轻叩桌案。
方才的怒火已渐渐平息,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官员的日常开销与百姓确有天壤之别。
往来应酬要钱,家中仆从要钱,排场面子更要钱。至于说让官员过得与平民无异,这官岂不白当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要纵容贪腐。
至少在他任上还敢伸手的,定要揪出来严惩。
待回衙后,倒是该考虑提高河北路基层官员的福利。
毕竟这片土地倾注了他太多心血,断不容有人搅乱大局。
"把这事知会正则兄。"他抬头吩咐道。
"喏!"赵书双连忙拱手,倒退着出了门。
中午,陈绣娘来到书房,赶忙询问:"允承,你那边送出去的请帖,有多少人确定会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