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他换了称谓,林从文略一沉吟:"矫枉若过正,恐生肘腋之患。昌黎公(韩愈)《原毁》有云: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治吏在宽猛相济,立典型以儆效尤可也。"
"是极。"黄忠嗣颔首,望向窗外飘摇的柳树枝,"如黄河浊浪淘沙,清者濯缨固佳,然若决意涤尽泥淖。。。。。。怕是连堤坝都要垮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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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媛与岳琼并立在一座小土坡上,望着西南大名府方向。姜媛轻叹道:"官人,该走了。"
岳琼心中愁苦:"唉,这一别,怕是无缘再回故土了。。。。。。也不知家中老母。。。。。。"他摇摇头,"应该没事的。"
姜媛闻言眼中渗出泪水:"官人,是我害了你。"
岳琼转身抓起姜媛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没事的。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们不会乱来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却下意识攥紧了掌心——实际上,他并没有太多把握。
土坡下突然传来呼喊声。
只见十几名身着宋甲的骑兵正与姜隆源交涉,为首军官手持令旗,所有兵丁腰间都挂着木牌,牌上"瀛洲镇海军"五个朱漆大字在暮色中分外刺眼。
"官人。。。。。。"姜媛话音未落,岳琼已深吸一口气,拉着她快步走下土坡。
北风卷起姜媛的披帛,绛色丝帛掠过枯草,在渐暗的天色中划出一道血色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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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大名府城门口出现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
他脸色苍白,身上布满树枝刮伤的伤口,在看到城门守卫后,踉跄着上前说道:"我是转运司的机宜文字周磊。漕司在早澶州遇刺生死不明,速派人营救!"说着便掏出黄忠嗣的金鱼袋。
守城兵丁闻言露出古怪神色:"周机宜,漕司前两日便已回城,现正在府中养伤。"
"啊?"周磊如遭雷击,急切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漕司是如何脱险的?"
"卑职不知详情。"守卫拱手道,"机宜不如亲往漕司府中询问?"
一刻钟后,漕司府内。
黄忠嗣望着跪在堂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周磊,心头泛起怜意,亲自上前搀扶:"这几日苦了你了。"
周磊闻言愈发悲恸。
原来当日昏迷后,他被附近村民所救,清醒后典当随身之物换了干粮,为避杀手昼伏夜出,专拣荒山野径赶路,途中屡遭野兽惊扰,险些命丧黄泉。
偏因未走官道,与黄忠嗣派出的搜救队伍失之交臂,方才受尽磨难。
黄忠嗣端详着仍在抽泣的下属,温言安抚:"你的忠心本官都看在眼里,待我呈报官家时,必当详述你的功劳。"
"谢漕司提携!"周磊瞬间止住哭声,郑重作揖道,"卑职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
黄忠嗣颔首笑道:"且回去梳洗更衣,酉时来府用膳吧。"
周磊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后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