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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女性寸步难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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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交谈的傍晚是多么愉快的时光,一种坦诚的空气渐渐弥漫在这个凉台上。我本来是孤单地面对着喀布尔,而现在的这种坦诚却弥补了这点,使我感到恬然。
有时候人们会问:&ldo;你一个人在路上,不会感到孤独吗?&rdo;
我很少想到这个问题,因为即便出发时是只身一人,一旦我来到了路上,我便能够碰到不同的人,便不会感到孤单。我曾凭借着对真诚和信任的理解增强着自己对生活的信心,并将在与不同的人交往时对这种真诚和信任的发现当作我能够从自己的漫长旅程中得到的最大收获之一。
离开前的那个傍晚,我独自坐在凉台上,看着远处一轮金黄的落日正从遍布废墟、饱经战乱的喀布尔市上空缓缓下降,暮色渐渐笼罩。眼皮底下的喀布尔大街正处于一天当中最拥挤混乱的时刻,人声嘈杂,车声沸天,垃圾遍地,各种烤肉摊子在牛皮扇的催促下冒出滚滚浓烟,空气中充满了烟尘之气。
阿里在我身旁不远处做完祷告,悄悄地坐下,一同凝望着这烟尘和落日。
突然,我听到他轻声地问:
&ldo;赛玛,你要红茶还是绿茶?&rdo;
扭头一看,他正微微地偏着头,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心头一颤,一股暖流顿时涌过。
&ldo;绿茶。&rdo;我微笑着对他说。
离开喀布尔南下的那天,我去赶凌晨四点的早班车。三点多钟时我背着行李走下楼来,照头天晚上的约定轻轻敲了一下经理室的玻璃窗,然后把钥匙留在了窗台上。
下了楼,看见楼前停着一辆早出的出租车,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我敲敲车窗,司机未醒。我直起身,却看见阿里走下楼来,也许是因为行动匆忙,他没有来得及裹上土班,留着短发的脑袋裸露在清晨凉爽的空气里。他让我站到一边,自己弯下腰敲窗子把司机叫醒,又攀在出租车的前窗上跟司机商量将我拉到车站去。
然后他直起了身,打开后车门,让我坐进车里。
&ldo;再见。&rdo;他说,然后挥挥手。
车子开动了,我回身一望,他还站在黑暗中,遥遥地望着。
第二章 模糊的七十年代
我突然醒悟到,我与这个伙计虽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只要我因某种联系走在他的身边,他就有义务保护我,而其他男人因此就不敢轻易碰我;因为我走在他的身边,就暂时属于身边这个男人的保护范围,或者说,属于他不可侵犯的尊严和财产范围,而他保护我的举动,是出于他维护自己男性尊严的需要,与我自身也许并没有太大关系。对于穆斯林来说,由于严厉的教规和无上的尊严,倘若自家的妇女被人调戏是可以引起残酷的家族仇杀乃至血流成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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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纳维德(1)(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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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集市一景
警察纳维德,是喀布尔市警察局的一个警官,碰到他的时候,我正在集市里东瞧西望。
巴扎-bazaar-集市,这是在整个中亚地区都具有相同语音和意义的一个单词,正如同&ldo;馕&rdo;一样,无论在中亚的哪种语言里,都具有相同的含义:馕-nan‐面饼。
中亚地区一个让我感到兴奋的地方就是它的大巴扎,从牛铃马蹬到水果蔬菜,从香料草药到热吃冷饮,从丝绸布匹到珍珠宝石,从脂粉镜子到理发摊子,在这儿不仅能看到几乎所有当地的日常生活用品,而且还常常能够从中发现些特殊的、奇异的、有趣的东西。而且,挤在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中也常常给我带来一种让人高兴的参与感,我喜欢看到人们不同的服饰、不同的脸庞、他们脸上不同的表情和微笑,喜欢听到从耳边传来的或长或短、或高或低、或粗或细的语言、声调和语气,也喜欢嗅到在空气里飘荡着的或浓或淡包括牛屎马溺在内的各种味道。
巴扎是一个多么富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它总是能够将我所有的感觉都变得充盈起来;甚至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巴扎,我就会感到高兴。
在新疆喀什,当我坐在茶馆里的炕上喝茶时碰到一位戴小花帽的维吾尔老人,他戴上老花镜,给我详细地列出了一个喀什乡下的巴扎单子。从周一到周日,在喀什郊区或离喀什十多公里远的乡村都有规模盛大、内容各异的民间交易集市,从帕什克热姆乡到布拉克苏乡,从驴羊巴扎到甜瓜巴扎,这些定期聚集的巴扎已经在民间延续了上百年‐‐喀什的大巴扎或者说喀什的巴扎的规模之大在整个中亚地区可都是赫赫有名。
于是我就每天坐着毛驴车去赶集,在清晨的凉风中沿着长长的、通天杨夹道的干净整洁的小路到乡下去。越靠近开巴扎的那个地方,人也越来越多,直至川流不息、摩肩擦踵,而转眼之间,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汇集了毛驴车、帐篷、人流和货物的喧闹的海洋。
喀布尔的大巴扎沿着宽大的几乎已经干涸了的喀布尔河北岸展开,街道纵横交错,集市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虽然时常有人瞪着我看,也常有小孩儿尖叫着尾随一阵,但我既然不以为意,倒也相安无事。
喀布尔的这个巴扎,与中亚其他地方相比,各种必需品虽然也都齐全,但所卖的物品就没有那么精美,种类也不太多,只是维持在一个基本的层次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