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又微微笑了:“那还来扬州做什么?”
“不知道。一时糊涂吧。”崔夜雪又咬起了袖子,“我……我和‘那家伙’,分开了。”
“哦?”那女人稍稍歪了一下头,表现出略有兴趣的样子。崔夜雪反而不好意思了:“哎呀,我也就是胡乱嫁了一两个月,终于从那儿逃出来了。说来话长。我刚从那里出来,到了一个新地方,找到点活干,谁知第二天扬州的亲戚就来了一封信要我来……”
崔夜雪也知道自己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刚说出口,心里就扑通扑通直跳。加上边上这人一言不发,表现出极有兴趣的样子,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这事儿有点蹊跷。”那女人的语调极为平静,一语出口,仿佛连湖面上的风都停住了。
崔夜雪脸顿时烧了起来。
“一条消息,一夜之间就能在扬州与洛阳之间,打个来回么?他们又不可能知道你的事。”
说完,那女人停了停,又道:“或许,是通过你原来那家转交来的信吧?”
崔夜雪听了,只能呵呵笑上两声,但心里分明知道:不是。既然赵愁城又不可能和他串通好把自己从赵府里赶出来,这信就不可能提前一个月写好发出,除非……
除非这信不是从扬州来,而是从洛阳来。至于封泥上的戳,以沈家与扬州侯的私交,自然可以搞到扬州驿所的印章,盖在封泥上。
这么明显的事实,她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崔夜雪真是沮丧极了。她再向那女人看去,忽然发现她似乎又笑了。不过,不像在嘲讽自己,倒有点像安慰似的笑容。
被看穿了。崔夜雪心里一动。
“那你现在在亲戚那里,还好?”那女人问。
“好极了。”崔夜雪随口答道,“不用做什么,衣食无忧,还可以没事儿出来走走看看。”心里想的却是糟透了。
但一见那女人微微点头,她就又为自己的谎言过意不去了,忙不迭改了口:“就是没人说话,心里很烦闷。”
“这样啊。”女人答。
“啊!”崔夜雪如梦方醒,“你看你,你一定懂些妖法,怎么不知不觉我就说了那么多自己的事。这回该轮到你……”
“卖报卖报!《扬州晚报》!特大新闻!原天官长赵愁城史馆过劳死!天子辍朝十余日!”
崔夜雪猜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下意识就喊了出来:“我要!”
一张报纸递过来。崔夜雪紧紧抓住头版头条,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看了几行,她就忽然觉得那些字都看不懂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她右手攥起袖口,胡乱在眼睛上揩了揩,袖口便有点湿湿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视线也并没有因此清晰起来。手中的那几页纸颤得越来越厉害,一滴一滴的水啪嗒啪嗒,渐渐洇开。
就是这时,她的左手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熟悉的感觉让她连忙向左一抬头,还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便从左眼眼角滑向鼻梁。
隔着黑面纱,崔夜雪能隐隐察觉到那人的温柔目光。
“我……”
崔夜雪刚一开口,喉咙便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难受,剪不断,理还乱。一堵之下,心绪茫然,竟然就扑在了身边那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