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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嵩云虽身处书院，不过问官场之事，但京城时常来信，还有外任为官的好友同窗来信，消息自然灵通。“雪灾不止昌平，听闻关中汉中更为严重，钦天监也预测明年天旱，新知府已经到任，府衙会有大动作，你若是愿意，我给你找个门路你去知府面前跑腿如何？”苏志栋愣住，迟疑道：“给，给知府大人跑腿？”见师父兼岳父眼含笑意，他立马反应过来，拱手道：“弟子自是不嫌弃，只是??????”这可是大好的历练机会，而且，看样子师父与新任知府是旧交。“别只是可是了，你不愿意也要去。”秦嵩云扶起弟子，道：“我也不瞒你，新任知府是镇国公世子，想来镇国公府事宜，你应该有所耳闻，为师想说的是，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耳闻，你跟着卫大人多学学，这些经历，是你读多少书都换不来的。”末了，秦嵩云给弟子解释府城当前形势，道：“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欺软怕硬人之通病，别看那些人现在蹦跶的欢，可卫景行，那是连亲爹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那些得罪人的事儿，还轮不到你，至多也就传传话整理文书。”自秦府离开回家时，苏志栋不仅装了满脑子官司，篮子也被装满了，还附带两扇肉！这些天府城卖野物的人多，经常能买到新鲜野物，这野猪和袍子却是闻声去山里打的。原本想找时间送到苏家村，今日女婿来，秦夫人也就偷了个懒，一并给装上。苏婉没想到，苏志栋去一趟府城竟然找了一份实习工作，感叹道：“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份实习工作不错。”苏志栋有些晕乎，在府城主要是激动，跟着知府大人见识府衙运作，那是仕宦之家弟子才有的机会。可现在，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有种做梦的感觉。现在回家，脑子清醒过来，只剩下紧张和不知所措。“我，我连官场规矩都不懂，会不会冒犯了卫世子？”苏志栋难得没有头绪，尴尬挠头。“世子？新任知府是世子？”苏婉咧嘴，这哪家世子吃饱了撑的跑北地来当官，要镀金也得选江南富庶的地儿呀，再不济，江汉平原也行啊！这些地儿，哪个不比昌平能干出政绩！见她如此神色，苏志栋来了精神，拉着人去书房。半下午，苏婉听了一耳朵新任知府卫大人的八卦。卫景行，镇国公世子，且是唯一的嫡子。镇国公祖上乃开国大将，本来世袭罔替，到这一代镇国公，为人很是荒唐，后宅姿色各异的妾室通房数众，年轻时是京中头号纨绔，现在老了，还是京城鼎鼎有名的老不修。“听说好多风月话本都是根据镇国公的事迹编写的，很多同窗都喜欢看。”苏婉坏笑，“那你有没有看过？”苏志栋耳廓通红，目光游离，最后还是经不住二妹戏谑的眼神，解释道：“抄最受欢迎的话本笔墨费高。”所以，是看过喽！不止看过，而且还抄了，若是多抄几遍，说不定都背过了！苏志栋着实尴尬，努力掰回话题，“镇国公有六位庶子已经及冠，按长幼排序卫世子行四，才及冠四年。”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京城游学归来的学兄说，本来镇国公属意庶长子，想将爵位传给庶长子，结果，世子请封奏折才递到朝中，卫大人直接敲登闻鼓状告生父有不臣之心！”苏婉：??????大越礼法律法她虽不是很熟悉，但“不臣之心”这个词她还是理解的。若是没意外，最喜跟在此词之后的便是叛逆、违逆罪名，说不得最后要死全家全族啊！卫，卫世子，真狼人！未旱先绸缪卫景行以“不臣之心”状告生父镇国公，并非镇国公有忤逆造反之心。京中垂髫小儿皆知的花天酒地之人，即便祖上军功显赫，亦是扶不起的阿斗，谁会相信这种说辞！“昔日，卫大人还并非世子，本意是状告父亲枉顾礼法宠妾灭妻，但他不受重视，只在国子监浑浑度日，无功名无法上朝上奏，而京兆府，不会接手这种事务，最后他选择以极端的手段直接上达天听。”卫景行被带至御前，就在一众大臣笑看他如何坑爹时，却是细数卫家祖辈忠君卫国功绩，进而直言生父游手好闲穷奢极欲，枉顾圣恩只顾享受，不配尊享爵位，直接请求圣上收回镇国公府爵位。这简直跌破在场之人的眼球，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走向。也不知圣上如何作想，竟然当场问起卫景行功课，见对答如流，很是欣慰！最后，追忆圣祖高宗伟绩，铭感于旧臣为国朝社稷的贡献，圣上言恰好镇国公请封世子，顺水推舟直接册封卫景行。卫景行当场拒绝，圣上怒，不得已，最终只得同意袭爵。彼时，卫景行不过舞象之年！此后，因缘际会之下，卫景行拜得一无名老头为师，功课一日千里，及冠之年考中进士，名列二甲传胪，名震京城。“也就四年前，当时殿试喜报传至书院，好些同窗都好奇卫世子到底拜何人为师，但到现在都无人知晓其师身份。”苏志栋言辞间也很是遗憾。毕竟，前十四年，卫景行即便称不上豪门纨绔但却也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可短短六年就能经院、乡、会三试，直取功名，可见其老师育人之卓越。可惜，无人知晓其师，京城那些世家大族都没能挖出身份，只知是一老头。苏志栋压低声音，道：“师父说，当年卫世子考中秀才，第一件事儿就是入宫请求圣上庇护，直接要了四名暗卫贴身保护自己。”这??????自诩看透人世，身体力行无欲则刚，可面对卫世子的一系列神操作，苏婉自愧不如。这人，不是真正的无欲则刚，就是心机深沉，甚至对皇上性格行事都有着非同常人的理解。找皇帝要暗卫保护自己，无疑将自己所有事情暴露在皇帝眼皮下，这与主动找人监视自己无任何区别。卫景行胆敢这样做，不是绝对忠诚，就是??????苏婉将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敲着木榻扶手沉思。她突然有种危机感，苏志栋这份衙门实习工作，可能会给她带来无法设想的后果。“大哥，少说多看，咱家就是普通庄户，要说特别，大概就是祖上有点基业，祖父身体不好只能读书，别的，没有任何特殊。”见她神情严肃语气郑重，苏志栋瞬间反应过来，“要不我跟师父说不去了？”“去吧，师父既然开口，就已经跟人说好了，现在推脱反而引人注意，如果卫大人对家里人好奇，你就着重说安儿如何调皮。”苏志栋是读书人，且尤为早熟，不然当日哪能一见面就知晓此二妹非彼二妹，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苏婉重新拿起苹果，咔嚓咔嚓吃完，站起身拍了拍苏志栋肩膀，笑道：“这次去衙门跑腿，你会见识到一个全新的世界。”“甚至，这个世界与书中所描述，与你自己所想，完全不同，甚至相悖，你要做的就是学会接受。”苏志栋看着她身上又冒出大人的气质，哭笑不得，“我是能接受，你何时能接受自己是九岁的孩子？”苏婉摇头，面对某些重要的事情，她那“独特的气质”就不受控制，她也没办法啊！不过现在，要谨慎再谨慎，道：“我尽量控制！”“家中日后，不论是你还是安儿，总有一人定会入仕，仕途艰险，比之蜀道更难，建议你多读苏轼，早早学到那份‘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阔达。”她歪头上下扫视后调侃道：“这样，即便再如何也不会走上歧途牵连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