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夜色很好,戚泽就那样站在月光下,穿着一身白衬衫,浅笑又专注地看着他。唐辰莫名产生了一股情绪,让他心脏酸软,他有些不知所措。戚泽看他犹豫:“不喜欢玫瑰?”唐辰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大捧:“不太喜欢花,但这不仅是花。”珍贵的哪里是花,珍贵的,是那个送花的人,在准备玫瑰时,一直念着他的心意。只为了他一个人的心意。唐辰看了会儿玫瑰,大大方方地抬头笑:“谢谢,很好看,就是太麻烦你了。”这玫瑰,枝叶并不像以前他在城里看见的,店里卖的玫瑰那样修剪整齐。而且小院里原本盆里开得正好的玫瑰,都没有了。不难猜,戚泽是自己剪的这些玫瑰,然后亲手包扎的。戚泽却说:“不麻烦。我在剪下这些玫瑰时,布置小院时,心里一直想着你,就觉得很愉快。”就好像有句话——去见喜欢的人,路途再坎坷遥远,也是欢喜的,因为心里满怀欢喜。唐辰耳尖微微红了,闪烁着挪开目光,低头用手指拨弄着怀里的玫瑰。突然,他看到花束里面,夹杂了一张卡片。唐辰正要拿出来,戚泽却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回去再看。”唐辰连连哦了好几声。戚泽笑:“走吧,进屋,还有个东西要给你。”两人进了客厅,戚泽又带他去了二楼的阳台,这里也挂着彩灯。唐辰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一个机器上,他眼睛顿时亮了几分:“这是那个,糖画的机器?!”小时候过年时,他跟着唐雪雪去集场,总会看见有人在摆摊弄这个。摊主旁边还会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块钱转一次,转到什么画什么。那个年纪的小孩儿,没有谁可以躲得过糖画的诱惑。每次唐辰看到,都会挪不开眼,但他没有钱,所以只能看着。一块钱对别的家庭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农村,尤其是麻婶儿一个寡妇自己带三个孩子,除了种菜,也没别的收入,一块钱真的很多。那时麻婶儿连回自己父母的老家,只要两块钱的车费,半小时就能到,她都宁愿自己走两个小时的路回去。走到脚都酸软,磨破,她也不愿意多花那两块钱,因为在她眼里,那两块钱,是能省的,所以她要省。穷苦人家都是这样的,从指缝里扣着省钱。唐辰实在张不开口,逐渐地,他就长大了,村里也比以前萧条了,过年都人少了很多,可能是外面经济发展得太好,大家都出去打工挣钱了。唐辰就再也没看见过糖画。大概,人对小时候没能得到的东西,都是有一定执念的,他现在还是很喜欢糖画。唐辰欣喜地围着机器蹲下:“你是买的吗?!”戚泽看他抑制不住地开心,就知道这个东西买对了:“嗯。我会画一点简单的,你要转转盘试试吗。”今天一下午,他就是去买这个机器,学习画糖画去了。唐辰说好,新奇地用手指戳了戳转盘,然后用力刨动了下转盘的指针。那双漆黑的眸子,随着指针的转动,闪动着期待。戚泽把锅子打热,放下几块糖熬化,一边注意着唐辰那边:“是蝴蝶。刚好我会画。但要等锅子热一会儿。”麦芽糖熬化了才能舀起来。唐辰重重点头,他感觉,今晚的风格外的温柔,月色也很干净。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轻声说了句:“谢谢。”很珍重的语气。唐辰知道,戚泽一定是今早跟他在广场上散步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所以刻意为了他,弄来的这个机器。从小到大,唐辰拥有的东西,永远都是别人剩下的。像是他穿的衣服,都是唐虎的,每次总要等唐虎不要了,或者有新衣服了,他才能捡唐虎的旧衣服穿。又比如饭桌上的肉,小时候唐辰刚到麻婶儿家时,他筷子但凡朝着肉碗里多伸了一下,麻婶儿就会瞪他。总要等唐虎吃完了,吃饱了,满足了,他才能去捞剩下的,但一般都不剩下什么了,只是些碎肉渣。唐辰从来不怨恨,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外来者,麻婶儿要养一家人也很不容易了,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优先吃点好的,唐辰都理解。他得到的,唯一公平点的、不是别人剩下的东西,是唐雪雪的爱。但唐雪雪的爱,也并不具有唯一性,因为唐雪雪还有唐虎这个弟弟。她必须要公平,所以她的爱被掰成了两份,不是独给唐辰一个人的。唐辰不争气地有些眼热,用手指扣着转盘,又重复了一次:“真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