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ldo;启禀陛下,青王是先帝加封的。&rdo;
一侧李原雍骤然有些失控地,愠怒和狂乱地大声叱道:&ldo;放屁!&rdo;
风起,卷着战帜飘舞不羁。杜江椭圆的长长帽翅微颤,缓缓接过:&ldo;陈瑞,你好糊涂,事关天家无凭无证,你可是活腻了?!&rdo;
然而,杜江声音虽平缓下来,却像冬日结冰的湖一样,底下终究是一片暗涌。
陈瑞叩首一拜,阴隼一样的眼,缓缓抬起。
&ldo;回阁老,臣下有凭有证!&rdo;
他唇角牵起一丝讥讽的笑容,双臂高举,袖在风中飘扬。
双手间是一块玉佩。
李原雍面孔顿时雪白,强自镇定。英帝时宫制的玉佩识得的只有几个老臣,其实辨别真假极易,但他们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掂量许久,就好像真能看出什么别样玄机似的。最终落到杜江手里,他只瞥了一眼,抬起头来,面色淡然,道:&ldo;东西确实是真的。&rdo;
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在斟酌着什么,一双玄色朝靴几乎是无声无息踱到封荣面前,出人意料的将玉佩双手奉与封荣,道:&ldo;万岁,兹事体大,还请移驾到内殿吧!&rdo;
话却是寻常人家长辈的口气。
封荣低垂着头,仿佛在想什么,脸庞上若有若无浮上浅浅一缕笑。
香墨一直看着他,手间仍轻轻敲着折扇。几和扇身一样长的流苏仿佛绽开的白花,伴随她缓慢的一摇一晃。扇是贡品,名曰莞香。传言此木伐下时,须由莞香的洗晒少女捂在胸中,以取女儿香。
那股暗香软软,隐约纠缠,幽幽沁人。
因离得御座近了杜江闻到了。封荣自然也闻到了,他的眉端渐渐舒展开来,过了片刻,嗤得一笑:&ldo;就依阁老。&rdo;
转
盛午骄阳在天地间如同泼下大簇金粉,中门经由东华门入钦安殿,一路铺洒。宫阙脊兽城连绵,起伏似海涛翻涌,皇帝的御辇长驱直入。众臣只有杜江是御赏的紫禁城乘双人抬舆。陈国祖制,亲王或太师方有特旨可以恩赏。所谓双人抬舆,不过一把特制的椅子,靠背和两侧用整块木板封实,只前方空着让人便于乘坐,雨雪天还允许在上面加一覆盖,前面加一挡帘,碗口粗细两根竿子从椅子两侧穿过,由两人或手或肩抬扛而行。
其余的大臣则跟随其后,一步一挪的朝钦安殿而去。守东华门的护军统领,明知他们不应经其道,但眼下在那狭长青石甬道通路上,一团团朱红的黑,安静无声地挤在一起,如奔流的河川,当朝的重臣一涌而入,便不得不放行。
钦安殿原本是皇帝举行朝会的地方,封荣变得昏聩享乐,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初登大宝时种种谏言的上疏雪片似的几乎淹没了皇帝,可皇帝从来懒于过目。于是,渐渐地钦安殿几乎是荒废了。倒不想,今日破例的满朝文武俱全,恍如一个空置许久的戏台,突然间生旦净末丑俱全,值殿的内侍全都眼花缭乱,手脚慌忙了起来。
事关己身,封旭便也被招进了钦安殿,但因身份未明,只远远跪在殿口处。
李太后闻讯后也来了,但宫眷终究不宜抛头露面,便在御座后设了一挂珠帘,李太后垂帘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