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焱身子僵了僵。
我不是也怕毛毛虫吗……”钱佳宁细声细气,“也没什麽……没什麽丢人的……”
他擡起杯子又喝了口水,把视线偏开。屋子里很安静,他沉默半晌,总算开口。
我怕死了的东西,”他说,“刚死的那种。”
钱佳宁点了下头。
一句话说出来,他像是也卸下重担。
之前还好,”他继续说,“就是去年他们家属让我……”
他顿了下声音:“就班里传的那些。”
她没想到他知道班里在传他的事。
你睡不好,”她慢慢说,“是……梦到什麽了吗?”
嗯,”路焱低声说,“我会梦见他们活过来。”
钱佳宁忍不住把椅子往他的方向拖了一点。
路焱应当从没和别人说过这些事,压抑久了,说出来的时候有点卡顿。
尤其是,被电死的人,”他低着头,“你应该没见过。他们刚死的时候,身上有纹路,树一样。我今天去医院,又看见那个纹路……”
他说不下去,她去拽他手。他体温太低,好像刚从冰窖里爬出来。钱佳宁想起卧室里那几个漏没了气的氢气球,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微小的抽疼。
她犹豫着蹲到他面前,也犹豫着开口:“路焱你……你用我抱你一下吗?”
他没说话。
钱佳宁认为,你问一个人要不要什麽东西,他没明确地回绝,就是需要。J
如果不说,只是面子问题。
于是她倾了下身子,胳膊从他肩膀两侧伸过去。
女孩的身体过分柔软,发丝黏在他渗着冷汗的皮肤上,激起微弱的战栗。他并没有回应的动作,只是茫然地低下头,手松开,掌心有被自己掐出的血痕。
你肯定,”钱佳宁笃定地说,“你肯定会好的。你早晚,有走出来的一天。”
黑夜寂静,她离他太近,能听见男生的心跳逐渐变得平稳。漫长的沉默后,他们似乎同时意识到这个姿势已经突破了某个底线。
但钱佳宁发誓,自己方才做这个决定的出发点相当纯洁。
尴尬的气氛里,她咳了一声,继续说:“就我觉得,大家都有怕的东西。我们慢慢来,都能克服的。比如说我的毛毛虫,还有你怕这些,包括说,就是你写不出的那些数学物理题……”
数学物理题”五个字出来的瞬间,路焱忽然觉得自己从噩梦里恢複过来了,而且有点恢複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