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室的门把手结着层白霜,我呵出的热气在锁孔上方凝成一小团云雾。钥匙插到第三下时,身后电梯突然"叮"地停在本层,金属门缓缓滑开的摩擦声像是谁在嘶哑地笑。
"有人吗?"我攥着从王大姐办公室偷来的万能钥匙,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消防栓。玻璃映出我身后站着个穿藏青寿衣的老头,他手里的白灯笼正贴着我后颈晃动。
转身的瞬间,声控灯突然爆裂。黑暗中响起纸钱翻动的哗啦声,腐臭味扑面而来。我踉跄着撞开502室的门,后背抵上门板时摸到满手黏腻——门背后用血画着个梳头女人的简笔画,颜料还没完全干透。
手电筒光束扫过客厅,三十几个晴天娃娃倒挂在房梁上。它们的脸全被划烂,棉花从破口处溢出,像一团团腐烂的脑浆。最中间的娃娃穿着迷你嫁衣,脖颈处缠着五色丝线,线头拴着半截木梳。
阁楼活板门在卧室天花板上摇晃,木梯横档间卡着缕灰白头发。当我踩上第四阶时,头顶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碎屑簌簌落在肩头。
"苏婉,是你吗?"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阁楼回荡。抓挠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梳齿刮过头皮的沙沙声。
生锈的铁盒卡在横梁夹角处,盒盖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掀开的瞬间,泛黄的日记本里掉出张黑白照片。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少女站在西式洋楼前,她脚边的阴影里蹲着个穿长衫的男人,男人手里握着把木梳。
「民国二十四年三月初七阴
父亲又咳血了,他说苏家大宅的地契押给了钱庄。程副官今日送来聘礼,那对鎏金梳竟是用人骨雕的,梳齿缝里还卡着血肉。。。。。。」
窗外的月光忽然暗了下去。我抬头看见密密麻麻的头发正从通风口涌进来,发丝间缠着碎玻璃和指甲盖。日记本上的字迹突然开始渗血,最新浮现的墨迹蜿蜒成一行小楷:
「他躲在镜子里看我梳头」
手电筒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银铃般的轻笑。我摸到打火机擦亮火苗,镜面倒影里赫然多了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身影。她青白的手指正搭在我肩上,猩红的指甲掐进锁骨。
"找到你了。"那声音贴着我的耳蜗钻进来,带着陈年棺木的潮气。
打火机脱手坠地,火苗舔舐到散落的日记纸页。泛黄的纸张在火光中浮现出血字:
「子时梳头百下,阳魂入阴契
断发即断头,见血必见喜」
通风口的发丝突然疯狂扭动,像无数条黑蛇朝我扑来。我抓起燃烧的日记本挥舞,火光照亮的瞬间,阁楼角落里显出个樟木箱子——箱盖上用金漆画着龙凤呈祥,却贴着二十张交叉的封条。
"砰!"
活板门突然重重闭合。我扑到木箱前撕开封条,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把桃木梳。每把梳子都缠着不同颜色的头发,最上面那把系着红绳的梳齿间,卡着半片带牙印的指甲。
楼下车库传来刺耳的急刹,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我扑到窗前,看见保安张建国仰面躺在水泥地上。他后颈的血洞中钻出大股黑发,那些发丝像蛛网般铺展开,在地面组成个巨大的"梳"字。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业主群里弹出视频链接。画面摇晃得厉害,穿连帽衫的年轻人正举着自拍杆站在201室门前:"老铁们,这就是闹鬼的凶宅!双击666,主播现在带你们。。。。。。"
视频突然卡顿,满屏雪花中传出梳头声。当画面恢复时,主播的右眼窝里插着把木梳,他对着镜头咧开嘴,黑洞洞的嘴里垂下一缕灰白头发。
我转身想逃,却发现阁楼墙壁上浮现出无数血手印。那些手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渐渐拼凑成个穿嫁衣的女人轮廓。她抬手的瞬间,我怀里的铁盒突然发烫,盒底掉出枚翡翠耳坠。
耳坠触地的脆响中,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302室的方向响起玻璃爆裂声。我摸到铁盒内侧的刻痕,指腹划过时读到两行小字:
宁在血镜断青丝
莫向故人问归期
衣柜门突然洞开,数十件阴丹士林布旗袍无风自动。袖口处的并蒂莲纹样渗出鲜血,领口别着的翡翠胸针叮咚作响。当我后退时踩到个软物,低头看见周阿婆的龙头拐杖横在地板上,五色丝线已经全部断裂。
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点开的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照片上是我自己站在502室窗前,身后悬着三十个晴天娃娃。每个娃娃脸上都贴着张人脸,最新那个赫然是昨天刚死的周阿婆。
"咚!"
楼下传来撞门声,王大姐嘶哑的呼喊穿透楼板:"林小姐快跑!它们从地底下爬上来了!"
我冲向阁楼通风窗时,玻璃上突然浮现血字。那些字迹像是有生命般扭动着重组,最终定格成民国女子的簪花小楷:
「第三把梳子在你枕头下面」
破窗而出的瞬间,我听见整栋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梳头声。那些声音汇聚成潮水,在夜空中凝成把巨大的木梳形状。对面楼顶的风筝突然燃起绿火,烧焦的绢布上显出个"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