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突然触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沈墨心脏狂跳,奋力扒开缠绕的草根藤蔓,锈迹斑斑的铸铁匣破土而出。匣面蚀刻的狮首衔剑徽记在闪电下泛着青光——那是司夜阑家族的标志,象征着皇城最隐秘的监察机构。但更令人心惊的是,匣锁处凝固的火漆上,竟压着“日升昌”的票号暗记,三朵祥云纹与晋商账本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晋商、东厂、司夜阑家……”沈墨声音沙哑,雨水混着冷汗滑进嘴角,“这局到底有多大?”话音未落,楚红药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红袖刀已经出鞘半寸:“有人来了。”远处传来马蹄踏碎积水的声响,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在雨幕里宛如鬼火般游动。
二、匣中秘密
暴雨拍打着坍塌的炮坊瓦砾,沈墨与楚红药躲进半塌的耳房。闪电撕开夜幕的瞬间,铁匣表面的狮首衔剑徽记与火漆上的“日升昌”暗记交相辉映,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幽光。楚红药掏出东厂译码手册,指尖如蝶翼般快速掠过泛黄的密文对照表,汉葡双语写成的契约在她手中沙沙作响。
“每门佛郎机炮付白银八百两……黑奴每名折价……”楚红药的声音突然顿住,雨水顺着她束发的红绸滴落,在契约上晕开细小的墨痕。“数量不对。”她指尖重重叩击纸面,现存记录里东厂购入的十二门佛郎机炮,与契约上模糊的墨迹轮廓完全不符。
沈墨凑近细看,闪电照亮火漆下若隐若现的数字残迹。“二十四门。”他喉结滚动,冰凉的雨水滑进衣领,“还有十二门消失的火炮,足够夷平半座金陵城。”铁匣内残留的硫磺气息混着雨水,呛得人鼻腔发痛。
当他翻转契约,边角处一行几乎被磨平的标记赫然入目:“命题Ⅸ。14”。这个数字如同一记重锤,正对应着徐光启手稿中缺失的关键页——那页记载着硫磺配比阈值的核心数据。楚红药的红袖刀突然出鞘三寸,刀刃映出两人凝重的面色,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愈发清晰。“他们追来了。”她将契约塞进沈墨怀中,“带着它去找徐光启的后人,这些消失的火炮,或许就藏在‘火龙醒,琉璃碎’的预言里。”
三、火漆的真相
沈墨用匕首尖轻轻刮下火漆残渣,细碎的琥珀色颗粒落在掌心。他将残渣凑近鼻尖轻嗅,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手背上:“有蜂蜡味,但不是中原的蜜蜡。”潮湿的空气中,那股甜腻中带着野性气息的味道,与寻常火漆截然不同。
“非洲蜂蜡。”楚红药突然开口,红袖刀在手中翻转,刀背映出她冷冽的面容,“葡人从莫桑比克带来的,去年我在澳门见过。”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寒意,话语间夹杂着暴雨击打瓦片的声响。
沈墨的手指突然顿住。当他将契约翻转,司夜阑父亲遒劲的签名赫然在目——但“夜”字的最后一笔却诡异地扭曲,墨迹洇开的弧度不似正常书写,倒像是笔尖被外力拉扯,在宣纸上划出的颤抖痕迹。
“胁迫……”沈墨猛地抬头,与楚红药对视的瞬间,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了然。暴雨声骤然变大,仿佛要掩盖这个惊人的真相。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藏书阁里司夜阑的象牙手令、守阁老人残缺的小指,还有炮坊铁匣上交织的狮首与日升昌徽记。所有线索在此刻轰然串联,“司夜阑家是被拖下水的!”他的声音被雨声吞没,但楚红药还是读懂了唇语,红袖刀重重劈在木柱上,溅起的木屑混着雨水四散飞溅。而暗处,追踪者的火把已经穿透雨幕,在泥泞的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红色光影。
四、曹无伤的阴影
惊雷炸响的刹那,沈墨后颈汗毛倒竖。豆大的雨点砸在炮坊腐朽的梁柱上,却盖不住皮革靴底碾过碎石的轻响。当第一支火把刺破雨幕,照亮残垣断壁间明黄色的飞鱼服时,他才惊觉自己与楚红药已陷入重围。
“百户楚红药,”阴影中踱出个身披蓑衣的精瘦汉子,腰间蟒纹腰带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曹无伤的心腹孙德海,“督公请您回去喝茶。”话音未落,数十支弩箭已从暗处瞄准两人,铁簇在雨中泛着森白。
楚红药的红袖刀出鞘如电,刀身划过空气发出锐利的尖啸。她侧身贴近沈墨,刀光映着暴雨,低声吐出两个字:“铁索桥。”沈墨还未反应,她已如赤色厉鬼般扑入敌阵,刀刃卷着雨水劈开绣春刀的寒光,“保护铁匣!”她的吼声混着惊雷炸响。
沈墨抱紧铸铁匣冲向炮坊后崖,腐木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暴雨模糊了视线,但他仍能辨清那座悬在深涧之上的铁索桥——锈迹斑斑的铁链在风雨中摇晃,对岸是漆黑如墨的山林。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楚红药的红袖刀在火把群中翻飞,染血的刀刃划出一道道猩红弧光。
“快走!”楚红药的声音突然撕裂雨幕。沈墨刚踏上桥板,就听“铮”的一声脆响——红袖刀斩断了主索!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崩裂,他死死抱住铁匣,身体随着倾斜的桥身坠入深渊。坠落的瞬间,闪电照亮对岸的画面:楚红药被三把绣春刀架住脖颈,蓑衣被鲜血浸透,左手腕的药纱散开,露出烙着“楚”字的旧伤,那是东厂对叛徒的印记。而孙德海正举着火把凑近她的脸,火光中露出一抹森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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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火龙怒吼
一、暗渠深处的火药库
水珠从穹顶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混着暗渠中潺潺的流水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沈墨半跪在潮湿的地面上,衣摆早已被积水浸透,面前摊开的徐光启手稿泛着陈旧的黄晕。火折子的微光在图纸上摇曳,映出"火龙出水"的构造细节——一级推进用宋人竹筒火药,二级推进则是佛郎机膛线铜管,那些曾在藏书阁中模糊的线条,此刻竟化作触手可及的实物。
他伸手抚过身旁散落的零件,指尖先触到一截裹着桐油麻绳的竹筒,百年老竹特有的纹路粗糙刺手,高纯度硝石填充的分量压得掌心发沉,正是《武备志》记载的"飞火枪"古法。再往前,冰冷的金属质感传来,刻着葡文编号"152"的铜管内壁,膛线细密如蛛网,与双屿港沉船残骸、黑奴镣铐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还差最后一步。"沈墨的声音在暗渠中激起细微的回响。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鎏金齿轮,齿轮边缘的狮首浮雕与司夜阑家族徽记别无二致,却又暗藏着日升昌票号的云纹暗记。这枚辗转多手的关键零件,此刻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当鎏金齿轮卡入机关凹槽的瞬间,沈墨屏住呼吸。齿轮严丝合缝地咬合,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仿佛沉睡百年的巨兽睁开了眼睛。暗渠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石壁上尘封的青铜闸板缓缓升起,露出后方堆积如山的火药桶——每个桶身都烙着半朵莲花,与守阁老人袖口的灼痕、楚红药留下的预警暗号完美重合。而在火药堆顶端,十二门佛郎机炮泛着冷光,炮管上的编号正在火折子的映照下,与契约中消失的数字悄然呼应。
二、将计就计
暗渠深处传来的脚步声混着金属碰撞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沈墨将徐光启手稿狠狠塞进衣襟,指尖在"火龙出水"的青铜支架上快速游走。他故意将射角偏移三分,火折子的光晕在石壁上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天工开物》记载的"地雷炸营"之术在此刻派上用场,他要的从来不是精准打击,而是一场足以颠覆局面的失控。
"点火!"
随着硫磺引信发出"嗤嗤"声响,火龙尾部喷出刺目的白光,裹挟着桐油燃烧的黑烟直冲穹顶。围观的东厂番子发出惊呼,曹无伤心腹孙德海的叱骂声被剧烈的轰鸣淹没。然而火龙并未如预想般飞向目标,在飞出十丈后突然剧烈震颤,歪斜着坠入暗渠中央,铜制炮管狠狠撞向斑驳的承重石柱!
轰然巨响中,整座暗渠仿佛被巨兽撕裂。爆炸的气浪如同实质,掀翻了千年的青砖穹顶,碎石裹挟着燃烧的木屑如雨般坠落。沈墨就地翻滚躲进凹陷的石壁,耳中充斥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更致命的连锁反应已然启动。埋藏在暗处的火药库被余波引爆,楚王私藏的二十四门佛郎机炮在烈焰中接连炸膛,炮管碎片如流星般射向穹顶,将原本隐秘的地下工事撕成火海。
火光中,沈墨看见孙德海惊恐的面容被映得通红,这个不可一世的东厂走狗此刻正被气浪掀翻,绣春刀脱手飞出,在石壁上撞出一串火星。暗渠深处传来令人肝胆俱裂的崩塌声,沈墨握紧怀中的鎏金齿轮,逆着浓烟与火光狂奔——他赌赢了,这场看似失误的爆炸,终将成为撕开阴谋巨网的利刃。
三、幕后现身
烟尘如汹涌的浊浪翻涌,曹无伤带着东厂精锐踹开暗渠铁门,却被突然塌方的巨石截断退路。碎石堆后,这位权倾朝野的督公面色狰狞,腰间西洋进贡的自鸣钟在剧烈震动中发出刺耳报时声,仿佛在为这场地底的混乱奏响丧钟。
“沈墨!”曹无伤的怒吼震落头顶残土,绣春刀出鞘的寒光劈开烟雾,“你可知毁坏军械是何罪?!”他身后的番子们举着火把,将暗渠照得忽明忽暗,映得岩壁上飞溅的火药痕迹如同干涸的血迹。
回答他的不是沈墨,而是一声裹挟着森冷笑意的嗤笑。暗渠穹顶残存的横梁上,蟒袍金纹若隐若现,楚王朱华奎手持完整版《火龙经》,缓缓现身。火把的光芒爬上他绣着金线蟠龙的衣摆,在氤氲火光中,那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吞吐着毁灭的火焰。
“他不是在毁坏军械。”楚王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字字砸在众人耳膜上。他漫不经心地抚过典籍封皮,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佛郎机炮残骸,“本王要烧的是长江水师!”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激起阵阵回响,“那些船上装着通倭的证据——沈墨,你差点坏了本王肃清内奸的大计!”
沈墨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守阁老人袖口的莲花灼痕、楚红药拼死传递的“火龙醒,琉璃碎”谶语,原来都指向这场蓄谋已久的火焚长江。楚王身后阴影中,隐约浮现出几个戴着日升昌银号徽记的身影——晋商、东厂、藩王,三方势力的勾结在这场爆炸中彻底摊牌,而所谓的火器走私,不过是掩盖夺嫡野心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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