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北之东,草木葳蕤。往西则寸厘寸荒,旱生禾草灌木,是别无选择的栖身之所。
柔桓是被九越的先祖驱逐至此,荒地的日子不好过,总想报仇回迁,是以力量不足却骚扰不断,侥幸赢了便得寸进尺地东迁几厘,败了不过退回原地从头再来,惹得九越族不胜其烦。
阿勒苏舔舔干涩的嘴唇,弓起腰来,蓄势待发。外公派人给他递了消息,背弃盟约的乌契已独吞下平襄路,建全“大契”,若他不能尽早亮出手腕,大契的下一步便是重返草原。
阿勒苏必须抢在大契恢复之前,将草原上所有力量都收归自己手中,如此才能让大契有所忌惮,赢取一线喘息之机。
柔桓的马动了。
刹那间阿勒苏下了令,他带来的兵马不多,个个是以一当百的精锐,顷刻结成长蛇阵,疾如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
柔桓最擅游击,专攻的就是反应迅捷。阿勒苏此番突袭,虽确是让其措手不及,却也绝无速战速决的可能。敌军未至眼前,柔桓已逃往天边。
阿勒苏神色不变。
“继续追。”
柔桓昼夜狂奔六百里,阿勒苏紧随其后追了六百里。不知柔桓情况如何,阿勒苏这里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部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犹疑着是否该前来劝说。
粮草将尽,阿勒苏又何须他们来提醒,不提不过是怕军心浮动。
阿勒苏召来部下,低声询问:“若杀副马作粮,还能撑多少时日?”
草原上不缺战马,只是不到穷途末路,鲜少有杀马的事。部下没想到阿勒苏会出此下策,老实答了“三天”,而后惊疑道:“若超出三日,此乃败亡之道。”
“我只论当下,”阿勒苏说:“就这么办。继续追。”
三日后,戎奴大捷,柔桓在水草稍盛的另一处被冲得溃不成军。阿勒苏带着超出预料的牛羊马匹回了九越。
副将向九越首领汇报了战事经过,老人满意地看着阿勒苏,说:“倒是有几分气运。”
阿勒苏不卑不亢,说:“外公,不是气运。”
“哦?”
阿勒苏说:“柔桓游牧为生,又爱招惹他族,是故必然以己度人,不愿将驻地选在易寻处。荒漠草原的水流难得,因此必不会是他们的栖身之所。可他们又离不了水,于是我问过外公柔然驻地与水源间的距离,纵使会迁徙,也不过加减十余里。他们习惯了携带往返如此距离的粮草,若被追杀自然要弃营而逃,粮饷便有尽时,定是要另找补给的。”
“我作追击,不能带过多粮草,一则负累,二则也欲使柔桓放松警惕。倘若他们见我粮饷充足,怕是不肯直寻水草而去,到了绝境,回转过来敢与我们背水一战也未可知。我早已打探过方圆千里的水流分布,无论往何处奔逃,都不出杀副马后三日脚程。到时柔桓以为我山穷水尽,便可安下心来整装补给,我此时突袭,才是真正的措手不及,成败立见。”
老人眯起眼睛,如此心性,先前倒是小瞧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老人一拍手杖,捶着后腰站起身来,问:“可想好国号了?”
阿勒苏盼九越的认可已盼了太久,他脱口而出:“大燕。”
老人不再多言,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号,缓步出了营帐。
阿勒苏恍然间觉得他双肩似是下塌了些,他出声叫道:“外公……”
老人远眺天边,却觉得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摆摆手道:“以后草原只有大燕了。”
大燕。
太年轻的燕帝,太有魄力的希望。
萧寻章说:“大燕与大契已胶着数年。那万家的商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