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半路,电话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看见屏幕上亮着“苏医生”三个字,连忙放慢车速接了起来。
主治医生苏梅是打电话来回访的,顾聿铭笑了一下,问道:“怎么连回访这种小事也要您亲自跟进了?”
苏梅听见他的语气颇为轻快,相处了这么多年下来,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愉悦,于是心情放松了许多,“你比较特殊嘛,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顾聿铭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才应了声没有。
“那就好。”顿了顿,苏梅又好奇的问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这么多年下来,顾聿铭对苏梅其实是十分信任的,于是他笑着同她讲起和江碧溶的机票赌约。
苏梅听完之后也觉得有趣,问他:“看来你们是真的有缘分,那……你想好要提什么要求了么?”
顾聿铭望着前方亮起的红灯,叹了口气,“我最想要的是她不许的,所以……日后再说罢。”
“那就慢慢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苏梅安慰了一句,又道,“讲到江小姐,什么时候有机会我能见见?”
顾聿铭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近段时间恐怕不可能了。”
苏梅又笑了一声,忽然问道:“我听你提起江小姐的事,总觉得她或许独自背负了什么包袱,你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听到她的这句话,顾聿铭愣了一下,如果说以前不知道,那么通过这次江碧溶在生病时无意识的呓语,他已经知道了大概的缘由。
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并不愿意把知道的事告诉苏梅,于是他飞快的否认道:“这个我不清楚,您知道的,她很多事都还不肯跟我讲。”
苏梅不疑有他,只是语气温和的道:“要是有机会你应当劝劝她,放开怀抱才能有新生活,旧事在心里压得久了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包袱背太久背也会弯。”
顾聿铭目光闪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很快就借口正在开车挂断了电话。
如果他没猜错,江碧溶心里最大的包袱应当是因为自己而使樊馨流产,对于她来说,这几乎是完全无法接受的过错。
她承受的压力和他是不一样的,最起码他还有家人会替他操心替他寻医问药,为了能够恢复健康,他也不曾有一刻放弃过努力,可是她不是,她只能靠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患病。
但是这些事顾聿铭还不能去问,江碧溶不可能亲口承认她逃避的事,顾聿铭忽然想起住院的时候遇到一个病友,他很焦虑,护士打针晚了一分钟他就担心药是不是会效果不好,医生认为他存在焦虑症,动员他做个心理测试,却怎么都不肯。
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但顾聿铭此时想起,却觉得那个病友和江碧溶有些许相像,都是在逃避问题。
车子在宽阔的道路上不紧不慢的前进着,下班晚高峰已经到来,路边的灯光也慢慢亮了起来。
顾聿铭透过车窗从高架上往下看,看见排队等过红绿灯路口的车子排成长龙,从高处往下看,仿佛一条匍匐在地表的蜿蜒火龙。
有些像在电视里看过的火把节时在山间小路上徘徊游走的火把,顾聿铭忽然这样想到。
车子从高架下来,车载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顾聿铭往外看了看,将车停在了一家农庄门前。
这家农庄的老板是个内蒙人,所以这里做的羊肉是一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聿铭一直没来过这里。
他到的时候封时樾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到他之后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松了口气,“你没和老凌一起回来,我和我妈都担心死了。”
顾聿铭笑了起来,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没事的,苏医生都说我已经好了。”
“不可以掉以轻心。”封时樾摇摇头,似乎在笑自己紧张过度,又忽然想起江碧溶来,“我听老凌说江小姐病了,现在她没事了罢?”
“好得很,机场一落地就把我给甩了。”提起这件事,顾聿铭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似笑非笑的。
封时樾回头打量了他一下,见他也不像要生气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那有什么办法,还不都是你惯的,要不是你愿意挨着,人家也不会打你。”
顾聿铭闻言愣了一下,眼尾扬了扬,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进到包厢,已经热热闹闹的坐了一圈人,方童和他的画家太太正坐在人堆里,卖力的宣传着在冰岛看到的美丽极光,极力怂恿大家都去看看这种绝世美景。
顾聿铭走到覃念身后,伸出手掌拍了拍椅背,皮笑肉不笑的望着方童,“姓方的,你是打算把我的人都忽悠走了,让顾氏破产清算?”
“……哟,顾总来了?”方童抬眼就看见顾聿铭正看着他,立刻就笑着站了起来,一面和他拥抱,一面问道,“听说你刚从g市回来?”
顾聿铭点点头,在一旁的空椅子上坐下来,覃念笑着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方童看着他,见他眉目间长年沉积的郁结已经逐渐冰消雪融,一时间有些感慨,“这段时间过得高兴罢,我刚才听老覃说你那位白月光回来了?”
“我才晚到一会儿,老覃你就把我卖了?”顾聿铭侧了侧脸,微微皱着眉向覃念望过去。
覃念摇头苦笑了一下,“嫂子实在太会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