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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出得皇城，气氛顿时迥异。宫中有建文坐镇，大家还不敢放肆，外面的百姓便无这许多顾虑。太祖的三七过后，金陵城便又热闹起来，除了各大衙门前的门匾石狮依旧缠着白绢外，其余地方已与往日无异。妙锦沿着大街东瞅西望，晃晃悠悠地一路瞎逛。徐增寿生怕她又惹什么乱子，一路紧紧陪着。

待走到中城卢妃巷处，忽见几个差役锁拿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远远地迎面走来。忽然，后面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年纪较小的少女，只见她跪倒在地，对着众差役叩头大哭道：&ldo;诸位官差大哥，你们放了我家小姐，我跟你们回去吧！&rdo;少女哭声极为哀戚，引得路人全都停下来观看。

&ldo;你？你这模样，上的了台面么？&rdo;忽然，一个相貌猥琐，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跑了出来，对着少女腹部就是一踹，少女应声倒地。男子一声招呼，差役们随即吆喝着，赶着被锁少女往前走。

&ldo;走，看看去！&rdo;妙锦精神一振。这位小姐平生最好热闹，且又从小习武，素以侠女自诩，此时见两位少女落魄凄惨，当即生了恻隐之心，提马便往前赶，增寿未及阻拦，只得暗暗叫苦，急忙跟上。

&ldo;站住！&rdo;赶到近前，妙锦一声娇喝，挡住众人去路，手中马鞭一指，有模有样道，&ldo;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尔等差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天子脚下欺负两个弱质少女？尔等眼中可还有王法？&rdo;

差役见又冒出一个少女阻拦，不由一阵哄笑，猥琐男子看在眼里，顿流里流气地道：&ldo;小娘子，莫非你也想跟大爷回去不成？看你花容月貌，姿色还胜过这两人，拿回去咱家二老爷怕是更欢喜哩！&rdo;

&ldo;混账！&rdo;妙锦顿时大怒，扬起手中马鞭便是一挥，只听得&ldo;啪&rdo;的一响，男子左边脸上顿现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ldo;噢呀呀……&rdo;男子捂着左脸一顿怪嚎，紧接着对众差役吼道，&ldo;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贼女拿下！&rdo;

&ldo;是……&rdo;众差役一怔，随即答应一声，提棍便要上前。妙锦将门虎女，打小承名师教习武艺，哪把这些差役放在眼里？只见她当即娇哼一声，拉开架势就要开打。

&ldo;都给我住手！&rdo;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怒喝。妙锦回头一看，增寿已赶了过来。

&ldo;哎呀，是徐都督！&rdo;妙锦还未说话，差役中领头的一个已弃了棍子，跪下惶恐道：&ldo;小人见过徐都督！&rdo;说完便连连磕头。其余差役见头领如此，也是大惊，忙跟着跪下。

&ldo;尔认得我？&rdo;徐增寿一边翻身下马，一边问差役道。

&ldo;徐都督哪能不认得！&rdo;差役头领毕恭毕敬地回道，&ldo;小的以前在中府衙门做皂隶，徐都督去中府公干时有碰见，只是都督是贵人，自不把我这下人放在眼里。&rdo;

&ldo;四哥别听他瞎攀交情！&rdo;妙锦突然插过话道，&ldo;他们如此待这两位姐姐，必都不是好人！你可得与我一道，除暴安良才是！&rdo;

&ldo;四哥&rdo;二字一出口，差役头领便明白了妙锦的身份，忙又对她作揖赔笑道：&ldo;徐四小姐误会了！小人现在教坊司做事。所擒此女原为教坊司歌妓，前两日竟私自潜逃，小人是奉咱教坊司奉銮程大人之命，捉她回衙门听审来着。&rdo;

差役头领刚说完，徐增寿心中便是一咯噔。教坊司官妓出逃，也是常有的事。如若真像这差役所说，那他擒拿逃犯，实是名正言顺，妙锦则成了阻挠官差，包庇逃犯。这事情虽说不大，但毕竟也关系着官府法度，传扬出去，对徐家名声恐有不利。

就在徐增寿与差役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被锁拿的少女已看出了门道：这一对兄妹，必是京城贵戚，这个当哥哥的，还是朝廷大员。她见增寿神情，知他有救己之意，只碍于法度不敢妄动罢了。少女心思一转，忽大声呼道：&ldo;大人，我不是教坊司官妓，我不是教坊司官妓！&rdo;

一言既出，众人皆是大惊。差役头子一个上前，迎头怒骂道：&ldo;贱婆娘，胆敢胡言？尔在教坊司唱了五年曲，还敢说不是官妓？&rdo;

&ldo;我没有胡说！&rdo;少女反而冷静下来，迎着差役头目凛然问道，&ldo;你说，教坊司的花名册上，可还有我的名字？&rdo;

&ldo;这……&rdo;差役头领顿时哑了火，支支吾吾半天，也应不出个囫囵话来。

两人对白，增寿尽收耳里。心中计较片刻，他已隐约猜到了答案。增寿先一声吩咐，命差役们将无关路人驱散了，方挪步走到少女跟前，轻声问道：&ldo;你是不是被教坊司卖了？&rdo;

只听得&ldo;哇&rdo;的一声，少女顿时哭了出来：&ldo;大人明察秋毫，小女子正是被他们卖了！&rdo;接着，少女抽抽泣泣地将自己的遭遇尽数道来。

原来这少女名叫玉蚕，其父为洪武年间甘肃省的一名县令。洪武二十六年，大将军蓝玉蓄谋造反，朱元璋勃然大怒，立诛蓝玉满门，并大肆株连，牵涉天下官吏及家属达二万人之多，史称&ldo;蓝党案&rdo;。玉蚕的父亲曾在蓝玉帐下当过笔吏，因也被牵扯进来，本人被判问斩，玉蚕也被充入教坊司为妓。

教坊司负责朝廷乐舞，其蓄养之官妓也时常侍应官员权贵。而贵人之中，不乏风流浪荡者，酒宴之间，便常看中某女，欲求之以为床第之欢。不过教坊司官妓虽侍奉酒宴，但并非青楼女子。依着官家法度，官妓们只需卖艺，无需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