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日日相对,却没有给我题过字呢。”桂鸿山半开玩笑地道,
他不缺这几个字。
但也从来没有文士给他赠过字。桂家往来的都是武将,对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并不重视。父亲从前也觉得边关那些儒臣的确迂腐,因此来往不多。这也成了文官渐渐和父亲疏远的理由,以至于桂朔被逮入京师时,边关竟没几个人上疏为他父亲说情。
燕琅玉并不会读心,自然对他此刻的想法全然不知。
“写什么好呢?”燕琅玉提毫滚墨。
硕大的一支狼毫在燕琅玉清瘦的手中捏着,瞧着有些费力,但燕琅玉腕子却极稳,不曾抖过一下。
“鸿山。”
桂鸿山起身走来,望向宣纸的目光里含着期待,“飞鸿度关山,鸿山。”
“嗯。”燕琅玉想也不想,挥毫辄就。
两个大字,走笔清逸工整而不失坚韧,风骨天成。这样一手好字不知要练上多久。桂鸿山暗自想着。
“为什么要这两个字?”燕琅玉好奇地问着。
桂鸿山淡淡笑了,笑他的后知后觉。也是,根本没人会告诉他。
“因为这是我的表字。”
燕琅玉搁笔晾字,静静听他讲。
桂鸿山解释,“从前,父亲只叫我阿幺。”
桂幺。
“我本有两个哥哥。大哥病故,二哥是被鞑子掳走的。鞑子以他为质,逼我父亲开关投降。父亲却拒绝了。然后,我就成了父亲唯一的儿子。那一年,父亲给我取了字,鸿山。”桂鸿山轻描淡写地道。
燕琅玉没有出言安慰——他能明白对方有着极强的自尊,一定很少流露出这样不经意的脆弱,也并不是想获得三言两语敷衍的安慰。
或许只是想和他说说话罢了。
燕琅玉很安静,只是望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悲悯与同情。
“英雄总是多舛。”燕琅玉简单地道,语气温柔。
“算不上英雄。”桂鸿山只是一笑,“造化而已。”
“过谦了。”燕琅玉拿起纸给他看,“其实写得不算好。我再写一遍?”
桂鸿山正要说不用,燕琅玉接着就问:
“我可以问问吗……你姓什么?”
燕琅玉全然没意识到这个问句有什么不妥:“这回连姓氏也一起写上?”
桂鸿山脸上的笑容一僵,而后笑意渐渐消散。
燕琅玉一定在兵部的急递上看过许多次他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