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身打扮在这个年代可是奇装异服啊!
她抽烟抽得自得其乐,偶尔向四周任意看上一两眼,根本不看那对夫妇。我几乎要按耐不住提醒她此行的目的,但因为我们约定好什么都不说,只好强忍着。我注意到那对夫妇的额头上不断沁出滴滴汗珠,颗粒越来越大,终于顺着眉毛滑过脸颊,从下巴上滴了下去。
男人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死寂,似乎想说什么。但镜之立刻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就咽了一口吐沫,什么都没说。那女的想说什么,被男人用眼光劝止了。
时间缓缓流逝着,我站得脚都酸麻了,而镜之还是没有开口。烟不知怎的燃烧得分外缓慢。男主人盯着那支烟的燃烧,或许他想借着镜之换烟的空当说些什么,但那支烟一支未曾燃尽,我猜镜之一定对那烟草动了什么手脚。她从来不抽真正的烟草,里面烧的必然是别的东西。
“你……你究竟来干什么!”那女人终于按捺不住了。镜之突然将烟蒂丢在地上,用支撑地面的左脚细鞋跟狠狠一碾,刚烧了没多长的烟熄灭了,但她仍然不看那女人一眼,仿佛那女人是空气一般。
这一举动带来了极大的震慑力,那女人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口,仿佛自己的语言也被镜之一鞋跟碾碎了。
“姑姑饶命!”那男人最先软了下来,直接普通跪在地上。而镜之就像看见死苍蝇一样微微一蹙眉,清楚地嘀咕了一声“晦气”,就转向我,说:“镜子。”
我打开匣子,唯一的镜子就是带我们来的那面。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交给她。
“你们是想除掉那家酒馆里的恶灵,是吧?”她冷笑着问。那男主人连忙趴在地上叩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仙姑恕罪!”另外那个女人虽然心里有些不服,但恐惧还是占了上风,也一同跪下来施礼。
“我知道了。”镜之用右手两个手指夹着那面镜子,“杀了七八个非本地的商人,又凑巧逃过了追究,被恶灵缠上了,是吧?不过都是些地缚灵,只要解掉束缚他们就会离开了。”
“太……太好了……”那男人连连叩头,“仙姑英明!”
镜之将那面镜持在手中,忽然左手握了个诀,轻轻说了声:“敕!”,立刻有一股强烈的气从镜子中央奔涌而出,震动了我们所在的屋宇,余波甚至晃翻了桌上的花瓶。“他们走了。”她说。那对夫妻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喜悦爬上眼角眉梢,镜之就忽然压低声音说,“不过——”
她的拖长声调是故意的。那对夫妻的脸色瞬间又变绿了。
“他们说觉得这里不错,所以决定搬过来了。”镜之恶作剧地一笑。
“老头子,别听这妖女瞎说!”那女的虽然嘴上这么说,话里的音调明显变了。
镜之并不顾他们,只是转过头向我说:“小如,咱们走吧。墙中深埋的白骨也跟着一起破墙而出了哦,埋葬起来应该很辛苦吧。”
“你这个骗子!”那男人暴跳如雷,但他的面色并没有因为气恼二涨红,正相反,白得如纸。镜之不管不顾,重新双手持镜发动了咒语。
因为恶灵频出而废弃的客栈。我与镜之已经到了那里。
敲了敲墙面,里面声音有异。“就是这里了。”我对镜之说。镜之丢了张符过去,一面纸一样薄的墙壁瞬间倾颓,累累白骨几乎是奔跃而出,室内因为恶灵污染产生的黑烟顿时消失无踪。等扬起的尘埃渐渐落定,面对一地的白骨,我大为惊骇,双脚钉在地上再也不能向前移动一步。我怕在这其中会看见镜之的替身的脸。
镜之似乎冷静得多。她从我端的匣中拿出拂尘,马尾向前,指尖则强迫症似的微微旋转着马尾柄,仿佛在寻找东西。我知道一定是在找暮颜的遗骨。
“有么?”我关切地问她。
她收了拂尘,对我摇了摇头,之后勉强绕过地上的骨片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从白骨堆中拣出一只银镯子来,上面是昙花的花卉。我忽然记起类似的镯子镜之也有一只,只是不常佩戴。
“你说的对,真的是飞散了。”镜之的眼神很悲戚,但我没有看见她流泪,依然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似的。她将那只银镯放进我端的匣子里,说:“准备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