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望潮心情烦闷。
心爱的被子自上回恶战后便消失无踪,加之睡在硬木板床上,难受得很,更没有殷非墨温暖的怀抱可以偎着,压根儿
不可能睡得好。
如此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半夜,龙望潮又醒来一回,见外头天色灼灼大亮若不是窗外悬着盏月,还以为已是白昼。
他眼神迷蒙的看着室内陌生的摆设,隔了许久才省悟这里是殷非墨旧时住处然而却不见殷非墨的人。
他起身推门而出,见月光如水水如天,淙淙水声伴着络纬秋啼,初月谷里静谧如世外桃源。
殷非墨人呢?
察觉茫茫苍穹下只有自己一人,纵使知道对方不会不说半句话便将自己丢下,但龙望潮心底仍旧升起一丝慌张;他踩
在柔软草地上开始寻找殷非墨的身影,总算在右边一处花树交接的树丛后头找到那抹淡蓝身影。
他方要唤,却在看清情况后硬生生闭上嘴,只敢在十步远处悄声凝望。
只见殷非墨伏在一块石碑旁,双手紧拥着石碑,地上散落了几个空酒壶,空气里全是酒味。
清冷的月色下,殷非墨美丽的脸上爬满泪痕,眼底是他未曾见过的深情缱倦,只见薄红的唇开开合合,低醇的嗓音幽
幽的说着话。
「重迈关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楼新垄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捕衣?飞卿,飞卿啊……」
注:贺铸鹧鸪天?半死桐
恍若青天霹雳,龙望潮浑身僵直,看着前头无法介入的一方天地,心头的苦闷全在此时此刻化作一股剧痛。
他屏住气,蹑声的退离树丛,直至退了一大段路,他才拔腿奔回屋里。
他料不到……料不到那飞卿已死。更想不到殷非墨会有如此温柔的表情、温柔的语气,那么痴狂的情感……从没出现
在自己面前过。
他如何争得过孟飞卿?殷非墨整颗心都被对方带走了啊!
对于沈白的出现,他觉得气闷不快;而对于孟飞卿的存在,他只觉得绝望……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梦中的男人还是那般文秀俊雅,就连蹙起的眉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存风韵。「我是你的师父,更何况我还是狐妖?
你这样是不对的,非墨,你……」
十七岁的年纪,少年美丽绝伦的脸上有着令人胆战心悸的坚决。
「我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男、是女,孟飞卿,我殷非墨未有一日将你当成师父,我受够了每晚幻想着你在我身
下承欢而不能真正拥有你。我爱你、我要你,你绝不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更别想逃!」
男人被他荒诞露骨的言词激怒,扬手便给他一巴掌。
「你……太狂妄了!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救你……」
少年冷静地承受这一巴掌,脸被打偏,更红肿起来,凤眸里却因而燃烧起更旺盛的征服欲。
「那你大可再将我这条命收回去……」他缓缓向前几步,见男人竟被他逼得节节后退,少年不禁笑了。「如果你舍得
的话。飞卿,我知你舍不得我。」夹带着嗫人情感的吻如滔天烈焰,瞬间将横亘在两人间的界线烧绝。自此以后,初
月谷内再无师徒,只有耽溺在爱情欲望里的……两个男人。夜来幽梦忽还乡……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一把天火
让初月谷内只剩触目惊心的血红,像野地里盛开的、满山满谷悲鸣的红杜鹃,在短短一瞬间开绽,旋即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