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惜琴坚决的脸上多了几分不确信:“爱笙说我爱的不真,枫灵,她说我爱的不真。她说我爱的只是个男装的影子罢了。我……我觉得我是真的,我……”短短的一句话,满含着惜琴的迷茫,叫枫灵也不知如何是好。与此同时,惜琴停下来的动作又开始了。
终于在外袍解下,内袍解开的时候,惜琴看到了枫灵白皙的肌肤,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叫枫灵脊背发寒。可是,枫灵发寒之余,也觉着了一丝异样:房顶,似乎,有声音。下意识的,她借助自己还能活动的左手以及多年习武练出来的腰力,猛一翻身,将原本在她上方的惜琴一下子压到了身下。“你——”未等惜琴发出任何疑问,枫灵已经用了警告的眼神叫她安静。但是惜琴显然没能明白她的眼神,张嘴接着想问。这逼着枫灵不得不用一个动作来使惜琴暂时安静——一如昨夜。因为她分明听到了屋上的声音愈发明显,也就确定了房上确实有人。
“哗啦!”屋瓦破裂的声音证实了枫灵的担忧:真的有人来了!
不过那人跳下来的不是地方,掉下来的潮湿瓦片正好砸在了室内放了蜡烛的桌案上,将这屋中唯一的光明都熄灭了,顿时一片黑暗,看不清人的相貌,只能看出一点点轮廓,但对于现在杀心已起的人来说,却是足够了。
那人在烛光尚存的时候借着余光看到木榻上一人将另一人压到的场面,已经是怒火中烧,于是在灯灭后凭着敏锐的感觉能力向那木榻袭去。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是从衣着的轮廓中,还是分得清男女的服饰。他就向着那似乎是男子的影子将剑劈去,所有的愤怒都聚在剑上。
听到向自己袭来的剑吟之音,枫灵不敢随便躲,怕伤着身后的惜琴,但也不甘就这样以肉身迎上去,她抄起身旁的一把凳子挡在面前,才算是挡住了第一剑,可凳子却被劈成了两半,枫灵也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撞到了屏风上。
那人急忙又向前刺来一剑,却撞上了圆桌,他毕竟不熟悉这里的摆设,方才又没仔细看,所以这一剑又没成功。惜琴已经反应过来,凭着印象知道枫灵把青锋随身带着,刚才好像是解在了书桌前方了,于是摸着黑找到那剑,猛然抽出,直向不明来人袭去。背后的声音叫那人一愣,迟钝般地没有立即转过来,而是呆了一下,才猛然闪身,躲过那一剑。惜琴再袭,那人再闪,只是闪躲,不肯还手。
枫灵也已经从屏风前移步到了惜琴身边,低声道:“你先出去,让我来!”夺下惜琴手中的剑,枫灵和那人打了起来。那人见换了对手,立时凶狠起来,杀机顿显,剑剑向要害袭来,竟使剑术原本不错的枫灵乱了阵脚。惜琴此时似乎看出了什么,目瞪口呆,立在了原处,好像在努力地想着什么事情,努力地让自己相信什么事情。
眼见得枫灵渐渐招架不住,忽然又是一声巨响,又是砖瓦破裂的声音,枫灵只觉得头上灰尘缭绕,一时迷住了她的眼,使她不得不低下头去,而对方却借此机会狠狠地飞来一剑。“镗锒”双剑相击,在黑暗中撞出了一点金光,另一个身影从头顶下来,及时护住了枫灵。看来,那第二声巨响,就是这人造成的。然而这两个人缠斗没有多久,头上又是一声巨响:又有一人从天而降,看来也是要杀枫灵的人,因为他的剑径直向在另一方使劲揉着眼的枫灵刺了过去。
转瞬之间,这书房中就多了三个人,两个想杀,一个想护,剩下的两人,一个发呆,另一个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剑舞流云,在自己面前形成一圈保护层。而可怜的书房顶部,也无缘无故的多了三个洞。
马上,枫灵意识到了很严肃的事情,今晚来的两个想杀她的人,剑术不是一点半点的高,而是非常高。这叫她警惕起来,立即从良好的记忆之中找到了和正在与自己打斗的人相符的讯息:“叶寂然!”她低声说着,对方没有说话,而是用更加猛烈的攻击回应了枫灵的疑惑。
忽然,门被极大的劲道推开,一个人影蹿了进来,也加入了打斗的行列之中,但他是看准了枫灵的位置之后立即跳到枫灵面前保护着枫灵,和越来越狠的叶寂然打了起来——他是今晚来的不速之客之中唯一一个从门里进来的。
情势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枫灵忽然想起了怜筝,不禁担心起来,想出外看看,可是就在此时惜琴却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胳膊,似乎还在颤抖,叫枫灵不忍离开。这才想起了火折子,马上点亮了,给这黑暗中带来了一点光亮,而同时,外面传来了两个不同的声音却是同一句话:“驸马,出什么事了?”
光明和门外的声音都刺激了来刺杀枫灵的两个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剑锋向上冲了出去,于是书房顶上多出两个洞来。而第二、四个进来的人也是同样冲了出去——又多了两个洞。
惊魂未定的枫灵找着了蜡烛点着,看到门外站着撑着伞的怜筝和爱笙都是一脸的担心与困惑,而房顶上空,又是一阵厮打的声音。
田谦将剑向着那第一个进来的人逼去,是两人距离变近,冷笑着说:“苏诘,不认识我了吗?”
“田谦?怎么是你?”对方终于放下了剑,颇为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奉命去保护少主人吗?”
“你这混蛋!昏了头了,连自家主子都认不分明!刚刚你想杀的那个就是主子!”田谦怒火中烧,但是仍旧用极低的声音说着,为的是不让房中的人以及叶寂然听到。
苏诘惊得险些丢了剑,一个踉跄几乎伏倒:“什么?你是说那个驸马就是少主子?”
“哼,堂堂的南剑侠,南国禁卫军首领居然为了吃醋险些杀了自家主子,也不怕你父亲知道后杀了你!现在,快走,免得身份被怀疑!”田谦冷静言道,催着苏诘快走。苏诘咬牙思忖一阵,终于急急离去。田谦于是抽出手来帮着田许去打叶寂然,而叶寂然早在看到怜筝来了的时候就已经无心恋战,见两人同来就马上离开了。
兄弟二人来不及相互问候就下了屋顶向房中走去,看到枫灵其余三人都是困惑的模样,枫灵坐在榻上,怜筝仰头数着穿出来的洞,七个,爱笙研究着枫灵有没有受伤,而惜琴则是深思着什么。
“属下田谦,见过驸马爷!”田谦屈膝跪下,在惜琴和怜筝面前,他不想叫枫灵做少主人,免得惹出麻烦。
“哦,田谦,是你啊。”枫灵脑中茫然一片,可是觉得自己还是应对一下比较好,尽管她对这个田谦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明智地选择装作早就认识的模样还是正确的,免得惜琴和怜筝疑起什么少主人的身份来,而她却不知怎么回答——事实上,她确实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对自己的这个身份,也是不甚了解。
“嗯,辛苦你了。”枫灵站起身来,想安排一下今晚的住宿问题:无缘无故地多出来了个田谦,似乎是田许说过的那个被师父抚养长大的弟弟,那让他们住一间房应该没事。而自己怎么办,这穿了七个洞的不断漏雨的书房是断断不能够住的了。
不料,她忘记了自己的衣衫方才是被人解开了的,黑暗中也没顾得上系,刚才还没觉得什么,可是一站起身来就绝着了胸口一阵凉意,颈下的肌肤暴露在一室人的面前,尽管露出来的部位还没有那么重要,但是锁骨下隐隐突出的地方已经差不多要……
“唔,少爷(驸马)!”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喊出声来,警醒的枫灵顿时明白了,急忙将衣衫拉紧,怨恨地瞪了一眼惜琴——当然不是那么明显,而已经不再发愣的后者回了她一个不明就里的微笑。
转过身去,枫灵把衣服上的带子系好,一边系一边心乱如麻,叶寂然要杀她,有理由,很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她对不起怜筝;那另一个呢,能够有如此的剑术,普天下只有那个与叶寂然齐名的苏诘,可是,她与他毫无瓜葛。看上去惜琴像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她既不说,自己也不好意思问得太多。毕竟,苏诘是窦胜凯的禁卫军统领,和惜琴应当会有些关系的。若是南国又出了刺客的话,于两国邦交无益,这同样也是枫灵不想看到的。
其余几人在这个时候心情复杂:
惜琴惊愕,他怎会来?
怜筝迷惑,这几个洞如何处理?
爱笙担忧,少爷不会伤风了吧,今晚如何安寝?
田许尴尬,早知道我就不进屋了,刚才令少主人尴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