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早端了梳洗用具进来,季海刚洗完了脸,就见他愁眉紧锁。
“出了什么事?”向身后挥手,让丫头们出去。
金谋把信递给她,穿着单衣在屋里转着圈。
信是大王子寄得,信上说皇上的身体有恙,几位王子也都急了,怕是京城里正乱着呢。
“大殿下他……会不会是想骗你回去?”打了火石,点上红烛,把信点燃。
“大哥是站我这边的。”
季海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先前那么张扬的大王子,居然会是三殿下这边的,连她也被蒙在了鼓里。
“大哥一直只是个引子,是不是很惊讶?”苦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别说你,就是我自己,当初也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大哥会站在我这边。”清淡地勾了勾嘴角,“他的要求很简单,只希望我们几个兄弟都能好好活下去。”
季海抬头看看他的眼睛,如今虽然是几位王子争得最激烈的时候,怕也是他们心里最大痛大悟的时候吧?能真正看清、看淡一切的人却只有大王子,没想到先前几位兄弟齐齐对付的大哥——这位最招摇的大殿下,却也是最爱这个兄弟的人,这么一比下来,最世俗的反到是他们这群极尽功利的人。
“大哥,真得只是大哥而已。”眉毛抵住她的额头,“我是不是很没人性?”
“爷……总要有人做这个最没人性的。”
“气不气我把你拖进了这个是非圈里?”
“都已经进来了,还能怎么样?你始终是大金的三王子,如今也注定是这场即将要来的暴风骤雨里的主角,现在就是想躲也躲不开了。”
“下辈子,我还你一世。”抱她入怀。
窗内,恋人相依,窗外,细雪依旧,清淡的梅香缭绕……
段飞尘顺利吃下了一匹东商会的军需物资,帮手自然非季海莫数,可以这么说,如今这两个女人已经是东傅国其余三大商会的眼中钉、肉中刺,却又拔不掉,只能看着她们俩牙痒痒,兼双目喷火。
浅清院里遍地是雪,段飞尘却偏不让人扫,厚厚的铺了满地是白。此刻,后院花厅里,两个女子正在品茗,段飞尘依然一身缟素打扮,季海今天却穿了一身紫红色——少见的鲜艳衣装,今儿大红大紫这么一打扮,到是让她看起来鲜活不少,当然不是她突然想起来要打扮的,只是脖子上那些於红如果不让艳色来装扮一下,实在有碍观瞻。
段飞尘一个劲瞅着她笑,从她进门就如此,此刻依然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季海到也没多少感觉,知道这位自称夫人的段姑娘,除了那颗脑袋厉害外,嘴巴也是出了名的坏,自然不会自己往砧板上送。
“我这两天就回国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段飞尘倚在榻子上,“这么快就走了?你这么一走,我还真觉得孤单。”
“多得事你忙的,想孤单怕也没机会吧?”
“呵呵——不一样,跟你斗觉着开心,怎么?要走了才来我这里坐坐,是不是想警告我不要耍花招?”
“段夫人这么聪明,根本不用我说。”
“得了,季夫人,你在我这儿安排了这么多耳目,再怎么聪明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捏了块梨糕放进嘴里细细嚼。
“段夫人也没少给我下套,咱们彼此彼此。”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相让,人说男人之间有英雄惜英雄这么一说,她们之间,这些日子明为合作,暗地里也防备着彼此,内心里却也相互欣赏着,只是,依然谁也不让谁。
季海踏着厚厚的雪往外走,段飞尘倚着门框,梅瓣儿似雪,飘飘荡荡。
“嗳——我等着做你孩子的干娘!”
季海没回头,脸上却挂着一抹笑,伸出胳膊挥挥手,“彼此彼此!”
“你肯定比我快!女人家的,把脖子好好藏起来,自己男人留的东西可别让别人瞧去了,不划算!”说完呵呵大笑。
季海一滞,随手拉了拉斗篷,掩盖好脖子上於红,脸不觉有些绯红,心理暗叫这女人真是不懂得什么叫修饰!
出了浅清院,依然是漫山遍野的白雪,抬头看一眼昏暗的天空,前面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她呢,此一别,不知道跟身后这位堪称得上奇女子的段飞尘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她这二十几年,到底认识了多少人,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可像这么一个让她又惜又恨的,她还是头一个。
“段飞尘……如果这次的事能圆满地过去,或许我们以后还多了交手的机会。”拍拍斗篷上的梅花瓣,钻进马车里。她从跟他有了交集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要不停地往前走,不管前面是否有路。浅笑,他们面前何从有过路?路都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
三十二。嫡位一
从水都到京城,一路上迎接三王子驾的,简直可以说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金谋虽然身处异域,却是最大的赢家,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后有两位王子落马,如今能跟他一争高底的只剩二王子金修,然而西北大军寸步不能移却又牵制住了二王子的实力,南疆六王子的兵权早在五王子被禁时就被皇上撤换了,暂由张奎将军的弟弟张骏代替。也就是说,大金四处兵权,已经有三处落到了三王子的手里,且西北狼山与乐山之间也驻扎了张奎的三万兵马,基本上,想调兵入关已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皇上的目的很明确,削掉三王子的职,就是想保存他的实力,这大金天下只需要一位皇帝,而真正能让大金繁荣昌盛的也只有金谋一个,考核了这么多年,老皇上终于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也就是说,金谋此次入京,基本上就意味着将要入主东宫。对于未来的皇上,当然要服侍得尽善尽美才行,因此各州府的官员们日以继夜地守在各进京的要道上,准备迎送三王子。
可惜,大半个省的官员空空等了半个多月,而正主已经进了京,季海早早地让云韶安排了船,先走水路,然后绕道北省,再由北省进京,沿途根本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京城里的各部官员也都守在南门和东门,没成想他们从北门进京,所有人都扑了空。一入京,金谋便直接进宫,季海则直接去了辰记古董行的总柜,有几笔主帐还需要她核对,身边跟了去年的武科榜眼秦八员,金谋特地从云韶那里调了他在身边,一方面保护季海,一方面想亲自教导他,过不了多久,这些武将们都要派上用场,不亲自教导审核,怕到时临时抓瞎。
掌柜的呆站在地上半天都没回过神,要不是秦八员呼喝了一声,怕他还在那里神游着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相处了近十年的人,突然变了性别,搁谁头上一时也接受不了。
进京前,她本想换了男装,可金谋不同意,既然已经没什么顾及了,何需再改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看着掌柜的那张呆楞的脸,她真不敢想象一会儿回府会是怎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