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低下头,这是事实,不是么?留在我心口的一丝刀锋,清净闪光。那样熟悉而诡异的感觉。
父亲缓缓放开了手。他没有后退,只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
我轻轻微笑起来,然后低声呛咳,血丝温凉,渐渐滑出唇畔。我抬起头,对上他平静目光。
他不理睬我,慢慢抬起枪口,重新指向我眉心。
所有人都寂静,他们都知道这一枪的结果。或者说,他们以为他们知道。
我慢慢仰起了头,而后我掌中的霞月突然扬起。枪声骤起,一击重重穿过我右臂。我自他手臂下柔软地滑过,左手已经自心口拔出了瑟寒。
那一霎血雨飞花,寥落漫天。我飘到父亲身后,左手握了瑟寒横在他颈间。右臂血流如注,我用力按住心口,指缝间缕缕血泉漫过衣襟。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这已经不是人间景致。那样的动作和速度。那样绝对致命的伤口,没有人能够将刀拔出之后仍不倒下。没有人。我知道。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此时的我,究竟是或不是人身。
我逼注父亲,目光慢慢扫过旁人。
“放手吧,父亲。”我低低地说。
“……爷爷他们就要来了。”
放手吧……为什么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场颠覆,无论他们筹划了多久,计算了多久,结局都只能是一败涂地。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为我舍弃了所有。
我已经不能放弃。
父亲看我的眼神冰冷。
“你杀死了我的儿子。”他轻声地说。
我的心猛然被戳穿,血如泉涌的感觉。我早已没有痛楚,然而瑟瑟寒的锋利在那一瞬突然透入心底,像一种无声而邪恶的光芒,蔓延了我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灵魂破碎的痛楚。
我颤声道:“我也是你的女儿。”
父亲浑身一抖。他注视着我。我惨白溅血的容颜,即使如花,也已凋残。
他细细地注视着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情景。冷冷的瞥视,随意的打量,漫不经心的回顾。十九年的记忆中,他给过我的,也不过只有这些。他从来没有郑重地看过我一眼,我的父亲。
而他的目光,在这一瞬,珍重而怜惜地滑过我的脸。那样久违的柔和。遥远而陌生。几乎教我心生畏惧。
他轻轻地说,“薇葛。
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你的母亲。”
我握紧瑟寒,泪光冰冷,闪烁在自己眼角。我知道,我明白,它随时可能夺眶而下。我如此愤怒,如此不甘,如此委屈。我的幸福和快乐,原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成真。
原来我就是不该出现的人。令所有人失望的人。
我的存在,毫无价值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