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窖口中央,背后是黑压压的蝶群,影子把他整个人都吞了,只剩眼睛亮得吓人。
“记不记得姥爷教你的?”我点头,喉咙紧——是那《净天地神咒》,我出生时总哭,姥爷天天念给我听,后来我能跟着哼了,他就说“我小涵是小观音”。
“一起念。”老爷说。
他举着陈默的刀,刀尖挑起一道火星——不知道是不是朱砂烧着了,红莹莹的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都在抖。
赵薇捡起铃铛,手腕一翻,清响混着我们的念咒声冲上天:“洞玄灵宝,普告万灵……”“净天地神咒”的音节撞在黑蝶群上,最前面的几只突然打着旋儿往下掉,翅膀上的血珠滴在地上,出“滋啦”的声响,像热油浇在冰上。
“再加把劲!”李明吼了一嗓子,他把最后一张符拍在墙上,符纸“轰”地烧起来,火舌舔着黑蝶的影子。
姥爷的佛珠转得更快了,檀木珠子撞在一起的脆响盖过了吟唱声,我看见他嘴角渗出血丝——肯定是咬太狠了。
爸爸的铁锹砸在一只扑过来的黑蝶上,“咔嚓”一声,蝶翅碎成黑渣,可那黑渣落地又变成小蝶,嗡地往我脸上飞。
“闭眼!”赵薇把我脸按进她怀里,铃铛在头顶摇得疯。
我听见爸爸骂了句什么,铁锹又挥了两下,接着是陈默的刀风,“唰唰”割开空气。
老爷的咳嗽声突然变得急促,我偷偷睁眼,看见他胳膊上的纱布全红了,血顺着刀把往下淌,滴在地上的血珠没像之前那样冒青烟,反而凝成暗红的小瘤子,缓缓蠕动。
“停。”老爷突然说。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纸,可所有人都顿住了。
黑蝶群在窖口两米外悬着,为那只的翅膀抖得厉害,上面的血珠已经干了,结成黑痂。
吟唱声弱了,可咆哮声更响了,震得窖顶的土簌簌往下掉。
姥爷摸出兜里的黄纸包,最后一枚护身符在他掌心着光,他看了眼我,又看了眼爸爸,突然把护身符塞进陈默手里:“护好他们。”
“老爷?”赵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爷没理她,他扯下胳膊上的纱布,血立刻涌出来,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他用带血的手在墙上画了个圈,圈里的符突然亮起来,像有人在墙里点了盏灯。
“山那边的东西要过来了。”他说,低头擦了擦刀上的血,“我们挡不住它,但能拖。”
“拖多久?”爸爸问,他的铁锹还举着,可手背上全是汗。
老爷没回答。
他转身看向窖口,黑蝶群突然散开,露出西边的天空——月亮被遮住了,天上浮着团黑影,比之前的黑蝶群大十倍,轮廓像个人,可脑袋是歪的,胳膊长得能垂到地面。
“那是……”李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是她。”姥爷轻声说,他摸了摸我头顶,“小涵出生那天,你爸撞见鬼的那个民国女子。”
我突然想起来,爸爸说过那女鬼穿月白旗袍,头上别着珠花,可现在天上那个影子没有脸,只有张大嘴,里面全是尖牙,每颗牙上都挂着黑蝶。
咆哮声就在头顶炸响,窖顶的木头“咔”地裂了道缝。
爸爸把我塞进赵薇怀里,抄起铁锹就往上冲。
陈默的刀砍在影子的胳膊上,火星四溅,可那胳膊只是晃了晃,反而更往下伸了。
李明把剩下的符全拍在墙上,符纸烧得噼啪响,可影子的脚已经踩进窖口,青砖“咔嚓”碎了一片。
“都过来!”老爷吼了一嗓子。
他站在墙根的光圈里,血还在往下滴,可眼里的光比符纸还亮。
我们挤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他脚边画了个更大的圈,圈里用朱砂写满了我不认识的字。
赵薇把我放在中间,自己站在我前面,铃铛攥得指节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