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屋内,地龙热烘烘,榻前还有一盏铜盖火炉,木炭在静寂中燎烧出噼啪声。
&esp;&esp;江展眼睛一直隔着屏风盯住床榻上的单薄人影。屏风和垂帘模糊床上人的面目。
&esp;&esp;良久,他不在意笑一下。“那便有劳了。”
&esp;&esp;陆玉冷绾二人微松口气。
&esp;&esp;“多烧一些水吧。”他提出要求。
&esp;&esp;“这是自然。”
&esp;&esp;“浴桶也要大的。”
&esp;&esp;“可以。”
&esp;&esp;“不然你我二人坐不开。”
&esp;&esp;陆玉一梗。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一般。
&esp;&esp;她呼出一口气,“安王殿下,府中浴桶只能容纳一人沐浴,大的没有。”
&esp;&esp;“哦。”听声音他有些失落,“你也遗憾不能和我同浴对吧?”
&esp;&esp;陆玉闭了闭眼,“正是,日后再议吧。”
&esp;&esp;“嗯,等回了长安再约。”
&esp;&esp;没完没了一向是江展的特点,他最爱逼人崩溃。
&esp;&esp;陆玉没心情应付了,“再说吧。”
&esp;&esp;江展负手在陆玉屋里转了转,好似巡视领地。陆玉隔着屏风斜他一眼,他毫无所觉,自己自觉地找地方坐下,“一进来就闻到鲜鱼粥的味道,还有吗?”
&esp;&esp;陆玉示意冷绾,冷绾离开榻边,给江展盛了一碗。
&esp;&esp;江展用勺子搅了搅吹气,“你受金疮之伤,不该食鱼虾类的鲜物。医师没有告诉你吗。”
&esp;&esp;他说的没错,海鲜类食物会影响创口愈合。
&esp;&esp;陆玉怎会不知。“自是有说过。只是口腹之欲实难忍受。”
&esp;&esp;之前一直没有好好吃饭,在桂阳军的压力下食不知味。现在终于稍微能缓过气来,食欲也恢复了,眼下梁阳肉类食物只有鱼不紧缺,多吃点肉才能补充回来。
&esp;&esp;江展抬眸,“你也是个俗人。”
&esp;&esp;陆玉淡淡道,“我自然是俗人。圣人只存在于前尘历史中,圣人活着的当下是不会被称为圣人的。”
&esp;&esp;鱼粥犹有热气,熏染江展眼眸,“你看起来很会忍耐,但其实,也不爱忍耐。”
&esp;&esp;陆玉侧头,和屏风外的江展目光短暂交接,彼此不知是否看进对方的眼睛。
&esp;&esp;“肆意张扬之人有二,一者不惧,二者不慧。不惧者不计后果,要么张扬后有人为其兜转,要么惟死而已。不慧者仅为不慧,难得糊涂也是幸事,匆匆而过,不必多思。”
&esp;&esp;世人皆以忍为美德,而又皆知能忍只是因为自己无法承受不忍的后果。谋机而后动。有人为达成目的,有人为生存。同,而不同。
&esp;&esp;陆玉吩咐庖厨起灶做饭,江展于自己房内食完午膳离开回营。
&esp;&esp;陆玉又躺了片刻,饮完汤药后起身穿衣。
&esp;&esp;得知郦其商在军营中,陆玉放下心来,没有再去营中,转而去了书房。
&esp;&esp;书房中,几个家仆还在收拾,大水过后很多竹书纸书浸透,铺陈在外头的石板地面上晾干。即便如此,有的笔迹已然模糊了。
&esp;&esp;幸而是冬日,没有发霉,勉强可辨认。
&esp;&esp;原本书房墙面正中挂着的画轴已经损毁了,墨迹全部模糊,纸张也皱烂,人像已辨认不清了。
&esp;&esp;这副画轴便是她入梁阳时民众送于她的欢迎郡王图。
&esp;&esp;图上的民众大多战死或在水灾中没有撑过去。
&esp;&esp;寥败纸张撑不起原本鲜活的人物。
&esp;&esp;画残,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