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着,他坐起,然后他躺下,她又坐起,一会儿她踩在他腿上,一会儿他捂着她脑袋,横躺竖卧地过了一夜,如果不是表情各自凌厉,他们看起来就像父女。
王大掀开帘子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都站起来。
“阑尾炎。给我一百七。”
“这你都能做?”宁珏好奇地转头。
“我啥都会,再给我买条烟。”
“她怎么样?”
“没死,躺着呢,一会儿吃点儿好的。”
男人松了一口气,推着宁珏要让她出钱,她把脸一皱,不情不愿地扔出那五十块零钱,男人把手伸在怀里,抓出一把钱,数了数,递给王大。
然后他回头看宁珏:“我去买烟,王玉一道走,去吃早饭。”
宁珏和男人一起捧着搪瓷缸子喝豆浆,都有点儿戚戚然,猜想着如果是自己,此时此刻要是死了,还有没有人这样尽心?
但是话题还没开头,就转没了,宁珏没什么家人,年轻,只要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摆脱现在的生活,男人自己有家室,宁珏是他打不着的女儿,那个女人更是和他们毫无关系,这算什么?是邻居?是家人?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男人忽然也提到了她最近的事:“警察看见你的情况,没有关心你一下,要你回去念书?”
“都这么大了念什么书。”宁珏没礼貌地筷子敲碗,用不和谐音盖住两人之间突然诞生的惺惺相惜……男人像个长辈一样,她不习惯对方身份的置换。
“那你救了两条命,他们不给你钱?”
这男人和那女人的思维是一样的,什么事都要置换成钱才来得痛快。
宁珏撑着脸:“人家是有钱人,我就去讹钱,要是穷人我要怎么做?也去要么?”
“什么是讹,他们有钱,命珍贵,我们命不贵,但缺钱,互换嘛,很公平。”男人说得好像她九死一生才救了司机和谢一尘。
但宁珏不想再看见谢家人,她站起来,结束话题。
第6章谢女士
手术后,女人得在诊所住几天。
那些来输液打针拔罐配药的女人来来往往,大都抱着孩子,孩子啼哭起来的时候,女人就格外爱怜地要伸出手去捏捏小脸。
但孩子的母亲往往就把脸扭回,让孩子远离她的脏手,这样下来,一个下午,她都没捏到一个孩子,心有戚戚然地躺着,手指头乱摆,数算着自己还剩几天离开。
王大兜里揣着圆球的水果糖,上下学的小孩来吃糖丸,吃了转头过来撒谎说丢了,要再拿一个,他就给他们水果糖,他们知道不是糖丸,但多吃一颗糖没什么不好,欢天喜地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