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重明心绪剧烈翻涌,眼底阴鸷更浓。今夜之事倘若传了出去,进入各国耳里,那么南桑手握的神兵就会形同一堆鸡肋。可南桑攻打诸国统一中原的大计已经在进行当中,绝对不容破坏!好在白彧想坐山观虎斗,在南桑攻下各国城池之前,他绝对不会将对付神兵的法子传出去。只要在此之前重新想出能对付白彧的法子,南桑就依旧能继续称霸天下。反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切只能等着最后让白彧来摘桃。“混账东西!”闫重明一掌将小几拍裂,胸腔起伏,心头蔓延他不想承认的无奈。……空流岛一切如常。处在两国交界处的小岛,独立于诸国之外。加之内岛是杀殿的地盘,于诸国纷乱间,竟成了难得的和平之地。住在这里的百姓也得以免于战乱之苦。黎明至,鸟清啼,花飘香。外岛长街两侧店铺开铺,街边支起小摊,渐盛的嘈杂唤醒一日之晨。隐隐喧嚣传进内岛,客房里酣睡一宿的人陆续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房门,聚于大厅。百晓风醒来时两侧客房已经安静,他翻身坐起揉了下眉心,手下意识往怀里摸去,旋即脸色一变,人如疾风冲出房间,徒留两扇房门在余震中吱呀摇晃。“来年忌日祭香,香需十宝斋陈年柱香,烛要流银红烛,纸箔非司记金箔不入眼。仅此遗愿……”待客厅里传出老头怪异语调,“这啥玩意儿?遗愿?宝,你干爹昨晚临急给你的东西就是这封遗书?脑子有啥大病才能写出这玩意儿?惦记的就是这个?”“毒!不!侵!”疾风伴随一声大吼而至,毒不侵手里白纸被人劈手夺下。再凝目时眼前是百晓风黑如锅漆的脸,毒不侵两手交叉身前缩了缩,小心翼翼道,“你咋不早点来,老头都读完了。”“……”百晓风瞥眼环视一圈,四周在座的莫不直直盯着他瞧,表情僵硬。百晓风呵了声,闭眼深呼吸,“毒不侵,今日有你没我!”老头拔脚就溜,“这么重要的遗嘱塞信封里你又不用蜡封上,信纸掉出来了老头才捡的。咋能怪我呢!狗东西不分青红皂白!救命啊杀人啦!”厅里几人小辈包括甜宝,齐齐捂脸。他们也没想到随意塞信封里的会是遗嘱啊。我自要让她如愿内岛一大早鸡飞狗跳。未几,外岛也骤然喧哗。老头被追打,一路逃到了大街上,立刻引来无数惊呼,跳出来惊喜打招呼的人更是不胜数。“毒老?真是毒老!您回来了?!”“好久不见啊毒老,您老身子骨依旧健朗!”“没想到还能再见……毒老,数年前您在我这儿给你孙女挑的发带,她可喜欢?”“毒老,这是我新开的药铺,店里卖的成药有不少出自毒王谷,有兴趣可以来看看!点评点评!”毒老头逃窜的步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三角眼大张,瞧着街头巷尾蹦出来跟他打招呼的人,惊奇得不得了。他攥住冲到旁边准备给他盖锅盖的月袍男,“百晓风,爷爷真是人见人爱啊!以前爷爷在这儿是不是悬壶济世了?”“……”百晓风嘴角抽了下,拂袖将他爪子甩开,“悬壶济世没有,哼……不过毒术无双,有丁点名头罢了。”“丁点?不可能,你看看他们,对爷爷可热情了!你肯定在骗我!”“用你丁点的脑子想一想,你是悬壶济世做好人的性子?”毒不侵真个仔细想,他确实不是。“不是好人还这么受欢迎,不更说明老头魅力无双么?”“你高兴就好。”百晓风强按翻白眼的冲动,负手回走,街上人来人往,他没那个兴致让别人看热闹。老头看他走了,抱着咕噜咕噜响的肚子跟上,“百晓风,咱上旁边茶楼吃早饭去?老头肚子饿了。”“你饿了关我屁事——”百晓风瞥眼转眸间,视线不经意掠过侧方巷口红着眼要冲出来的白发老妪,蛇眸冷光飞掠,弹指朝巷口射出一枚暗器。巷口店铺摆放在台阶上的木桶应声倒下,恰将老妪拦在内。这老虔婆,命可真够硬的!九旬了还不见阎王!“嗯?什么声音?”毒老头闻声四顾。百晓风展臂把他揪过来,月袍广袖轻易遮了他视线,“不是想上茶楼?走吧。”“你真请?那爷爷可不客气了,我特能吃!”“哼,本座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木工店小二急急忙忙跑出来,把滚落巷口的几个木桶拎回来,目光扫过瘫坐在地被吓得面无人色的老妪,并无同情。周围刚刚跟毒老头打招呼的居民也若无其事各归各位,没往上搀扶,免得被缠上。“刚刚那个穿白袍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人,总之咱惹不起,刚才我瞧得真真的,那些木桶可不是凭白被风吹倒的。”“看来毒老当年说的都是真的,颠沛流离大半辈子,老来有福,身边护着他的人可多。”“诶,刚才毒老是从内岛跑出来的吧?那是杀殿的地盘,闲杂人等连边儿不敢靠近!我猜毒老跟杀殿定也有关系!”“诶哟喂!毒老要是跟杀殿有关系,那想打他主意的人可要当心喽!小心主意没打上,真要丢了性命!鬼帝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不会瞧着谁年纪大了就手下留情!”巷口呆坐的银发老妪颤巍巍爬起身,逃也似的往巷子深处隐去。后方,鄙视不绝于耳。与此同时,长街四下暗角也有黑影悄悄隐匿,暗中将岛上最新消息递了出去。内岛锁烟楼楼顶,支开的花窗后两道身影并立,一白衣,一青衣。“干爹死要面子,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白彧收回视线,翘唇轻笑。甜宝两手搁上窗台半倚,朝阳金光下,脸上带浅浅笑意,“想看看干爹的账本。”两人对视,齐齐笑出声。那本传说中的账本,不知道垒得有多高了。“这座岛,你何时买的?”甜宝问。白彧学着她倚窗,扭头看着她侧颜,桃花眼里缕缕缱绻,“两年半前。本打算那年你生辰,予你一个惊喜。”“这里离流放之地太远了,你买下来,也是闲置居多。”“虽远点,胜在景致不错,远离喧嚣够宁静。一年有闲来此度个假也是不错的。”“度假?”“甜宝,我们成亲后每年来这里住上一两月如何?”话题跳得太快,甜宝,“???”“待在流放之地,一天总共十二时辰,除去吃饭睡觉五个时辰,毒爷爷至少占一个时辰,小麦穗半个时辰,冰儿半个时辰,年年岁岁一个时辰,隔三差五碎片式被打扰加起来也得两个时辰,剩下两个时辰勉强是我的,”白彧凑近了些,眨巴眼,“我觉得时间不太够,你觉得呢?”“……”甜宝一掌把他脑袋推开,翻身从窗户跳了下去。锁烟楼是内岛最高的楼,白彧买下这座后特地把锁烟楼扩建过,七层高。望着顷刻飞远的青影,白彧呆滞片刻后,埋头闷笑。等他笑声停了,绘影才适时现身,“主上,南桑大军抵达东濮边境,两军已经交战,南桑出动神兵两百、魂兵一千,势如破竹。”白彧倚着窗台回身,眼底愉悦笑意未退,语调温凉,“东濮与北襄紧邻,唇亡齿寒。东濮皇定会说服闻人靖联手两国合力抗敌,南桑破竹之势维持不了多久,闻人靖也不傻,他既能炮制出神兵赝品,必也研究过制衡神兵之法。我们按兵不动,且先看戏。”“主上是想等东濮北襄两国实力大减后再出手吗?”“那就看东濮皇跟闻人靖何时求上门来了。甜宝想替先生报仇,我自要让她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