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陈家村那户吧?哼,活该,他们家那个老虔婆日后准没好下场。当年骂苏家秀儿不下蛋,苏家前脚流放后脚就磋磨人闺女,好在秀儿走得快,不然待下来才是真不值。他家陈德后来娶了老虔婆娘家远房侄女,你们猜怎么着?那也是个厉害的,闹得陈家天天鸡飞狗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何家人听着,嘴上没多说别的。他们是苏家外家人,这种事情说多了总归不好。何况陈家跟苏家早就没关系了,陈家过得好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事了,他们背地里偷着乐会就行。吴氏从灶房里提了暖茶过来,顺势坐下听听八卦,片刻就忍不住了,拉着凳子坐到婆婆旁边,压低声音,“娘,广儿萍儿现在跟他们表哥表姐可玩得好呢!小安现在做航运生意,听说在大越好多地方都有自己的码头跟航线……害,那些东西我一个妇人家也不懂,总之挺能挣钱,娘,您说让广儿替小安做个跑腿儿成不成?咱也不求多,一年到头能挣够他自己吃的,养得起媳妇孩子就成,咋样?”何老婆子今年也六十多了,农家人一辈子粗茶淡饭过的清贫日子,又大病了一场,脸上病色未褪。闻言老婆子嗔了儿媳一眼,“你那点小心思娘能不知道?不过这事儿暂时别提。苏家是记情的,但咱不能贪。你听娘的,咱便是不提,小安他们也不会看着广儿萍儿过穷苦日子,要不能带着广儿他们去府城见识?。”吴氏咬咬牙,点头,“娘说得对,我听您的!”不提就不提,看情况广儿就算不能搭上苏家大船,也能捡点小鱼虾吃!够了够了,不敢贪!免得做得过了最后鸡飞蛋打两头捞不着。陈家就是前车之鉴啊!“爹,娘,我去给你们煎药去!有事儿叫我啊!”何老婆子跟何老汉看着儿媳风风火火背影,摇头失笑。这个儿媳妇精,平日里小算盘也打得不少,但是心向家,便是好的。刘家那边也是差不多情形。刘家大舅娘跟二舅娘这段日子一刻不放松围着公公婆婆转,指东不往西,孝顺又殷勤。落在小辈们眼里,好笑又无奈。府城回来的马车里,刘大壮还在吐槽亲娘,“表弟,要不咱在外头多转转?天色还早不用那么快回去,回去了耳根子就不清净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我娘那么能唠叨。”刘小牛十二万分赞同,“咱跟着表哥表姐跑的时候,娘眼睛里冒的光都是绿的,怪渗人!”俩都是刘家长房孙字辈,还有同一个车厢里的刘石头跟刘棒槌,出自二房。眼瞅着离家越近,四人身上的无奈都要撑破车厢了。苏家哥仨笑得停不下来。“人家听说能挣钱一个个精神抖擞,怎地到你们这里反倒躲着挣钱的道儿走?”苏安笑道。刘大壮无奈,“能挣钱谁不想,那也得是那块料啊。像我,我连私塾都没上过,能认的字儿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咋跟你干大事?我是真做不来。”“我大哥更乐意去码头扛沙包,哈哈哈!表哥,我比他志气大点儿,跑跑腿什么的我行,你看我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算了,大事我也干不了。”石头跟棒槌直接双手合十告饶。今儿他们跟着去大表哥码头据点看了,各种工种认完后,发现他们确实只能搬货扛沙包。苏安一一拍了拍四人肩膀,没多说其他,“行了,一个个愁眉苦脸,今天就是出来走走透透气,白彧要取消息,所以顺道带你们走一趟府城。”刘家四个大脑袋不约而同转向后方,白彧跟其他人在后头马车上,那边小姑娘笑声一阵阵的,不知道在聊什么,笑得恁是开心。何绿萍是姑娘家,这次有表姐照顾,也跟着见识了大府城,现在眼里还冒着圈圈。“府城就是府城,遭了大水街道反而被冲得干干净净的,不像咱村里,大水退了之后路上全是东西,我娘愣是在村里那条黄泥道把家里被冲走的衣服找回来大半,她可厉害了,连埋在泥里的哪只碗是我们家的都认得!”小麦穗,“……噗!”冰儿,“哈哈哈!萍儿,你娘好好玩!”“我娘抠啊,我们家的东西别人一点落不着,我后来才知道她在我们家碗啊、筐啊全做了记号。你们没见过我家以前养的鸡鸭,脖子屁股上总要少一撮毛,我娘说这样就不会跟别人家的鸡鸭弄混,谁想捞我家一根鸡毛都不成。”这下连甜宝都忍俊不禁,噗的笑开。白彧负责赶车,人笑趴了,马车险些赶下水沟去。“表姐,你们这次回来能呆多久?能不能多待一段时间,”何绿萍亲昵靠在表姐身边,有些小期盼,眼底闪着隐隐羞意,“我过两月要出嫁了,一早定好的日子……两边亲事定了吉日轻易是不能改的。我想表姐能送我出嫁。”想给咱当姑父车厢里其余三个姑娘皆愣了下,小麦穗跟冰儿更是瞪圆了眼睛。“出嫁?!”两人异口同声,把羞答答的何绿萍吓一大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萍儿,你才多大,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嫁人了呢!”小麦穗深痛不已,“嫁人一点也不好!在家里不管啥年纪都有爹娘疼,凡事也有爹娘做主,等你嫁人了可就不一样了!你得给夫家当年做马了嗨呀!要是再遇上个不好处的婆婆,把你当丫鬟使唤!”何绿萍被说得茫茫然,“我今年十六了,女孩儿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嫁人了,要是再拖个一两年,年纪大了不好说亲的,会被人笑话是老姑娘,家里也会被说闲话。”寻常农家,女孩子十五及笄就该说亲了,还有更早的十三四岁就已经定下亲事,待及笄后便成亲。这是很正常的。是以何绿萍不明白小麦穗怎么会说出那些话。幸亏这是在马车里,周围都是自己人,若是那些话叫外人听了去会让人说闲话的。小麦穗还想说点什么,被甜宝止住,“你的亲事定在年前?我到时候要回家跟爷奶爹娘过年,可能没办法陪你——”“甜宝,今年我们可能回不去过年。”车厢外传来白彧清越声线,“魏离半月后过来亲自赈灾,整顿衙门乱象。他可能需要我们帮忙。”“他有人。”魏离身边人多的是。青年无奈,“他身边人多,但是能人少。”小麦穗,“姐姐你说他是不是脸皮厚,变着法子夸自己能人!”“霍归荑,这话说差了,我夸的是我自己吗?我把你也夸了!”“你还夸了姐姐呢,是不是拍马屁!”“……”冰儿又咯咯咯笑开。此事暂且搁下,甜宝心头挂念家里,能回家便不想在外头多待。待这边事了,她便想回去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又一个十日,魏离还没到,苏秀儿先来了。大胡子亲自送来的。十二码头运船停靠的码头也是禹、象交界驿站附近。甜宝一行提早得到消息,早早等在那边河岸接人。大水过后,周边河流的水质始终浑浊不见清澈,运船破浪而来,泛起的浪都是泥水色。“姑姑!你怎么会回来?!”久未见面,甫看到站在船头的秀雅妇人,孩子们就雀跃开了,叫着跳着朝船上喊。后方船舱,身形魁梧的胡须汉走出,站在妇人身边顿时被衬得跟熊似的,又粗又壮,开口阴阳怪气,“来游山玩水。”“干爹,你一路上受了多少气?说话都怪腔怪调了!”苏安笑眯眯瞅着汉子,一点不留面。大胡子哼了声,“你怎么不问问你姑姑干了什么好事,能把老子气成这样?”苏秀儿眼里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轻声嗔道,“别胡说八道,我何时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