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珩摇着摇扇,面色如常,“十二码头帮主大胡子回来了,之前十二码头吃了那么多瘪,他自不会咽下这口气。村外那些埋伏的人,还只是开始。”苏大嘴快,“意思是接下来他们还会派人来送死?”苏老汉,“……”“他们不会再闯进村子里找亏吃,但是,徒北村九成都是普通人,跟那些人万一碰上了,损伤的便是徒北村了。大胡子这招,是意图敲山震虎。”关公面前耍大刀?“大胡子?”苏家父子俩面面相觑。敢情是十二码头领头人回来了,开始杀回来找场子了。“咱们徒北村大多都是普通人,这可如何是好?真要打起来……”苏老汉皱眉,眼角眉梢皆是愁。家里是什么情况他心里有底。不说甜宝有自保以及护家的能力,他们身边还有毒老跟断刀大人也都是能人,还有霍先生跟霍娘子护住自己安全亦是不成问题的。两方若真的展开冲突,到时候死伤的怕都是那些奔来徒北山想要寻求安稳的人。哪曾想安稳没寻着,祸事反倒先找上门来了。不过是想活着,只想能活着罢了,怎的就那么难呢。十二码头那么大势力,不缺吃不缺喝,为什么非要把普通人往绝路上逼?苏老汉手发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都是人,为什么有些人能那么恶,那么贪。“苏伯,不要往坏处想,这对徒北山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遇。”霍子珩笑笑,“大胡子此举不过是想镇住那些还想奔来徒北村的人。把人吓走,等于架空我们,把我们冒出来的势头给拦腰斩断。但是若他们输了,那十二码头也会成为助长徒北村势头的祭品。待此事一了,想要前来投奔的人只会更多,日后再有人被流放来此地,最先想到的地方定是我们徒北村。”苏老汉知道霍先生学识高计谋好,但是想到一场冲突可能要牺牲很多普通人,他还是心有戚戚,叹道,“先生,我们到这里只是想好好过日子,没想过其他,有没有人来投奔也无所谓,有没有什么势头也无所谓。这世道啊,唉。”苏大亦点头,“咱一家都是农人,只想好好种田,好好过日子,有余力的时候帮帮同样苦命的人,一辈子不图啥,就图个安稳。”接着他要话锋一转,抬头定定看着霍子珩,“但是我也想得明白,被人欺到头上绝不能忍气吞声,尤其是在这流放之地。我苏大虽然身无长处,但也有血性,有一把子力气,不想做那贪生怕死之辈。霍先生,若我能有点用处请您尽管吩咐使唤!”他是男人,是汉子。护着父母妻儿护着这个家,是他的本分跟责任。只要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定会往前冲。霍子珩看着父子俩,失笑。旁人若是有他们这等造化,知道家中有个宝,早就生出无数野心了。这大概也是他愿意结交他们的原因之一。“你们带着村里人,平日该怎么还怎么,继续种地种田,看好菜园子。也莫要小看我们徒北村。如今可不是再像以前那般只能任人欺辱了。”这日下午,霍家院子院门紧闭,毒老跟断刀都被请了进去。整个徒北村的人因着村口发生的事情,心头焦灼忐忑,忍不住聚在一处低声议论,言语间尽是担忧,唉声叹气。甜宝跟三个哥哥以及新来的娃子蹲在自家廊檐下,也说着娃子们之间的话题。“二叔还没醒,睡了好久了。听小六说是长冬叔叔把二叔打晕的,长冬叔叔什么时候力气那么大了,他居然敢打架了?”苏安晕乎乎的,听着身后躺屋里不断传出的鼾声,有些不敢相信。苏文苏武何尝不是一样?两个小子蹲在那里,小手捧腮双双叹气,“我爹连长冬叔叔都打不过,唉,真丢人!亏他平时还老在我们面前吹自己能耐,力气大,结果被人长冬叔叔一巴掌劈晕了,现在还醒不过来呢。”“以前长冬叔叔连抬头看人都不敢,我们几个小娃娃都能把他吓得贴在门上抠不下来,他咋个突然说变就变了,小六还说他会飞,可厉害了!”甜宝也小手捧腮,面无表情做总结陈词,“师傅说人不可貌相,像毒爷爷那么矮,可他飞得比断刀叔叔快,长冬叔叔胆子小力气大,不奇怪。”魏离蹲在队伍末尾,安安静静,犹豫了一会才道,“长冬叔叔应该是扮猪吃虎。”甜宝扭头,直勾勾盯着他,“人不可貌相,不对吗?”“……你对。”甜宝点头,挺满意这个回答。师傅教她的,不可能错。看看天光还早,家里还没开始做晚饭,甜宝站起身,背着小手蹦蹦跳跳往外走去。苏安三个立刻跟上,“甜宝你要去哪呀,毒爷爷在师傅家谈事情,断刀叔叔也在那边,没人陪我们玩。”甜宝回头,小手往村口外一指,“有啊,去找找,可能有漏的。”“……”三小只腿一抖,有点想尿。不是,甜宝,你吓哥哥们呢?那些人会飞的,你去凑什么热闹,还想找漏下的?!那是能捡漏完的事情吗?!四只小手同时扯住小奶娃衣摆,除了三个哥哥,还多了一只魏离的。甜宝皱眉望天,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长得小,人家都不相信她能揍人。她真的可以。偷袭她最会了。“你们的胆子,”小奶娃亮出两个小手指,比出一丢丢距离,想了想,把那距离又缩得更小,怼到四人面前。“这么大。”四,“……”被侮辱了,但是还是不能放手。这事情真不能开玩笑,妹妹要是有点什么闪失,光是阿奶便能刮掉他们一层皮,更不要说毒爷爷他们了。他们这些男娃子,不值钱。甜宝无趣,揪就回自己衣摆,转身坐在院子门槛上,捧着小脸蛋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听墙角。这点距离,她能很清楚听到师傅跟毒爷爷他们说话的声音。“……大胡子行事素来心狠手辣,毒计百出,派人守在外面击杀无辜的人应当只是手段之一。百姓生存无非衣食住行,另一处能使计的地方,便是食。而‘食’不管是种粮还是吃饭,皆离不开水。村外那条清河应当也在他的计算之中。毒老,那条河需得麻烦你了。”“你的意思是大胡子会霍霍那条河?想霍霍水源最方便的不过往河里投毒罢了,他这计策也太傻了点,老子毒不侵搁徒北村里坐镇呢!他玩毒,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在运河上待久了,脑子也进水了?”屁得放,话得说霍子珩沉稳声线响起。“非也。他玩毒不是旨在能赢你的毒术,而是旨在一个耗字。解毒需药材,若日日消耗,你手中药材总有耗空的一天,待到药材没了,毒老纵空有一身解毒本事又能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等的是你无米下锅的那天。此时城中各个药铺里,一应解毒药材应该已经被搜刮空了。”“……”须臾,毒老头桀桀笑声传出,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笑成什么模样。“想耗空老子的药材?要是搁以前他还有那么一丁点胜算,现在?桀桀桀桀!笑死老子了,且看是他毒药先用完,还是老子药材先耗空。届时老子必要跑到他面前,好好欣赏他大胡子的脸色!”毒不侵笑了一通,三角眼幽光闪动,“反正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老子在清河湾下游也给它加点料,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桀桀!”他对流放之地的地形了解也不少。整条清河自东向西横贯流放之地,源头在东北边泗水水域,那里有十二码头七分舵,整条河域经过徒北山、徒南山流向西南运河,沿途又分别近十二码头四六九分舵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