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用纸擦干眼泪:“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讲吧。”
又得听故事了,我无声叹了口气,拉着何瑜就盘腿坐下,我们四个围成一圈听着。
我早在这些记录的前半段就已经多次提到过,田家算是个人丁兴旺、规矩繁多的大家族,他们家那些弯弯绕绕我后来也“有幸”领教过,把我折腾得不轻。
可即使在这个满是“封建余孽”的家庭,本家和旁支还是保持着泾渭分明,而田小七算是唯一一个打破了这种关系的人。
田小七父母这一支过得比较拮据,都在矿山采矿,当初算是田家发展不太好的年轻一脉,田小七生下来一个月不到,她父母工作的地方就发生了矿难,当时的医疗条件相当差劲,等用简陋的工具一个个从石头里扒出来,人也都凉得差不多了。
田家旁支没人愿意收养一个外姓女,田小七就跟烫手山芋一样转了好几手,因为这件事,开家庭会议的时候还差点打起来,最后惊动了田小七的老太爷,也就是当时的田家话事人田笑。
据说笑师傅当时用带了翡翠扳指的大拇指伸进襁褓里,摸了摸小丫头的脸,不知怎么就转了念,偏说要抱回去当亲孙女养了,起初大家没当回事,想着老人家一辈子也没个闺女,也就是随便说两句。
哪成想,田笑还真就给田小七上了户口,还改了姓抱回家,整得比亲爷爷还亲爷爷,这下田家都傻了眼。
田笑一直身体不好,他自己有个单独放药的药房,经常不舒服了就自己号脉抓两副来调理,田小七自幼也喜欢往里头扎,所以对中医医理相当透彻。
田小七后来跟田雨青搞项目搞多了,田笑就愈发喜欢闷在屋子里不出来,爷俩见面也就越来越少,直到一年前田小七成年,田笑才勉强出席跟他们吃了一顿饭。
但就是这顿饭,让田小七头一回生出了“田笑不是田笑”的念头。
听到这儿,何瑜就挠挠头:“所以说,到底是怎么个不对头法?”
“就是不对劲!”田小七歪头想想,“就比如说,我太爷爷是不会叫我‘小七’的,他从来都只喊我‘七丫头’,还有,他虽然绰号是笑师傅,但他其实根本不爱笑!这个人只是跟他长得相似,但论行为举止,没有一点跟他相似的地方!”
我跟何瑜相互看了一眼,我就问小七道:“你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一个人衰老后随着他的心静改变,言行举止跟年轻时有些不同也很正常,这也说得过去,我想,让你确信他不是你太爷爷的应该另有原因吧?”
田小七望着我点了点头,她咬咬嘴唇说:“你说得对,真正让我觉察到问题的的确不是这些。而是,
“那个人他根本不通药理,一窍不通。”
第105章塔里3
提到这个,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何瑜给我递了好几个眼神,我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对方此时脑袋里想法多多,可在这种我们默认田小七是外人的情况下,再多想法也是不能在此时说出口的。
田小七说得情真意切,我就暂且相信了她的话,田雨青作为田笑的亲孙子,他爷爷不等他过十三岁生日就把他送出国飘着去了,这待遇甚至还比田小七差了那么一大截。
这么说来,田小七才是实实在在跟在田笑身边长大的孩子,田笑生性又不爱热闹,所以如果田笑出了什么问题,或许只有小七能够觉察得到。
但后来田雨青成年之后就回到了本家,照理说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要慢慢交到他或是他弟弟田听寒手里,如果这时候田笑行为对比从前忽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差异,作为亲孙子不应该感觉不到才对。
“你去找田雨青说过这事儿吗?”我换了个方向问她。
刚问完田小七那个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我老早就跟他说了,但他觉得是我太敏感了,我非常怀疑他跟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他打小就心细,我不信他看不出那个人有问题。”
何瑜就笑:“那你已经有想法了?你总不会觉得现在呆在你们本家的那个是个假的,真的田笑是被田雨青藏起来了吧?”
田小七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其中丝毫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我摸了摸下巴,在这地方摸爬滚打了三四天,新长出来胡茬都有些扎手了,想想田小七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古代为了夺权,杀人屠城的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人性这种东西向来是说不准的,哪怕是亲生的。
田小七怀疑这件事真的是田雨青一手操办出来的,可我倒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小,这件事倘若换作我来办,保险起见,至少我不会选择这么做。
田笑年事已高,说不定再等几年就驾鹤西去了,如果真是为了夺家产,也没必要故意把田笑藏起来,就算是真藏起来,再换个假的补上去就说不过去了。
且不论这假的上哪儿找一个,就说论这兴师动众的程度,还不如直接办个葬礼说老头夜里睡觉猝死了来的划算。
于是我摇摇头:“不太像田雨青藏的,这样做事就太复杂了,越复杂的事情就越会出状况。”
我刚说完,脑子里就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然后拉住田小七说:“你知不知道你太爷爷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比如说他曾经在哪里工作过,他跟你提过没有?”
田小七被我拽疼了,奇怪地抽回手揉了揉说:“你外公我太爷爷祖上都是跟盗门一起做买卖的,后来那些盗门的被抓进去,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他们走投无路了才各奔东西找地方藏起来,躲过那一阵子之后才敢出来营生,这些你外公都没跟你讲过吗?”
想想我就要笑出声来,我外公?他就是个成天蹲在道牙子上看他那片地的老农民,嘴巴严的很,还真没跟我说过这些。
“那我外公回家种田了,你太爷爷哪儿去了?”我说。
结果田小七就说,她家祖上练的就是定向的本领,一个盗洞,挖多宽多长、从哪里转弯最合适、盗洞顶的称重,许多盗墓贼咨询这些都得来找他们田家的师爷,她太爷爷也只会这么个功夫,所以他后来就参加了个工程队,帮着挖隧道之类的。
我听到“工程队”这三个字,心下就一动,刚想接着去追问,就感觉路阿爻突然按住了我的手,我转过头去看他,他就朝何瑜快速使了个眼色,何瑜一打滚爬起来就把两只火把丢在地上双双踩灭了。
两个人配合这么一套动作下来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说话声忽然间停下来,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刚才头顶上火把太暖和了,暖得差点让我产生错觉,如今火把熄了,这冷风吹得我坐在那里打了个哆嗦,这才回想起这里还是那座布满迷雾的石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