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睡得安静。挂耳的乌发散开一缕,滑落至额前,遮去长而密的睫毛。可能是颠簸的路道让她睡不安稳,耷着的眼睑时有跳动。
不知道从哪天起,班里的男生给她取了个“睡美人”的外号。
可能是冬日的暖阳洒进玻璃窗,她拎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揉着眼睛喊报告的时候;可能是地理早自习,她手撑着下巴,抵制不住困意,眼睑轻阖的时候;也可能是她昨夜熬夜写了试卷,在第二天的某节大课间,趴在课桌上补眠的时候。
安静得如同城堡里沉睡的公主。
十六岁的周珩已经过了看童话故事的年纪,但十六岁的他有个愿望,是给莫琪瑾造一座梦的城堡。
她不必熬夜写试卷,可以听着晚间新闻联播成眠,清晨睡到自然醒来,午后阳光正好,她想睡就睡一个下午。
车子轧过井盖,莫琪瑾歪着的脑袋磕在车玻璃窗上。不重,因为她没有醒来。
这样的睡姿不会舒服。周珩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她的脑袋掰过来,枕他的肩,亦或是他的手,都可以。
犹豫了片刻,周珩还是决定主动一次。只是尚未抻平的手肘悬于半空,别的路道歪过来一辆疾驰的轿车,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莫琪瑾的脑袋在车窗上重重地磕了一下。
周珩皱着眉头,有些自责。
他收回了手,因为莫琪瑾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惊醒。她没闹也没喊疼,只眨了下眼睛,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揉脑袋。
两个人靠得不算近,后排座位可容纳三人,此时他们中间空出的位置,却可以挤一挤,再塞进来两个人。
出租车司机也听到了那重重的一声碰撞,打开车窗,操着方言对前方那辆已经没影儿的野蛮车辆骂了足足两分钟。
而后,又升起车窗,转头关心起无辜的乘客来:“怎么样,没事吧,姑娘?”
莫琪瑾摇了摇头。
那出租车司机可能是没骂过瘾,还想对着车内的乘客再吐槽几句,以求共鸣。
看出他有这个苗头之后,周珩无情地掐断了他这个苗,冷声说:“师傅,你看路。”
司机撇着嘴斜视他一眼,迎上他的目光后,又讪讪地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在距离榕树巷还有两公里的地方,揉着脑袋不敢再次睡去的莫琪瑾终于把手挪到唇边,捂住口鼻,说:“师傅,停车,我们就在这儿下。”
下了车以后,莫琪瑾走得很慢,几乎是走一步,喘两步,停三步。
严重拖垮了周珩回家的速度。
大半夜的,周珩意外有种自己在诱拐未成年少女的错觉。
看着她晕乎乎,欲吐不吐的模样,周珩没忍住开口:“莫七斤,你脑子还好不?”
“啊?”她懵懵地抬头:“阿珩,我今天好像没惹你啊?你怎么骂我?”
周珩:“”
周珩只好在她面前站定,他那时候个头已蹿得很高,高大的身影落下,遮住她小小的一个。
“我是说,刚刚不是撞到了吗?”他的手落在她额间鼓起的小包上,指腹轻蹭了两下,解释说:“前面有个医院,去拍个片,看看有没有脑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