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凭什么能在那么无情地拒绝她之后还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凭什么在她准备降温的时候,他却硬要将她重新摁回到火坑里?裴拾音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想揍他,然而下坠的裙摆太长,她再次被绊倒的时候,宋予白下意识就伸手来接她。试衣间内的木质晾衣架不知道被谁拨倒,洋洋洒洒的布缎和衣服如谢幕的织料,落瀑而下。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的嘴唇先擦上?的谁。对裴拾音而言,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形容成?泄愤般的撕咬。她真的快要被这个完全陌生的宋予白逼疯。然而他却如同被鼓励。用力抱紧她的时候,能让彼此的身?体靠得更近,互相挤压的胸腔,仿佛连呼吸都能共享。支撑不住收力,她踩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布料,背靠玻璃镜,跌坐在了?试衣间的绒面凳。衣架掉落的动静再次引来旁人。他低声让她选,是光明正大地供出他,还是沉沦地与他同谋。进退两难中,裴拾音只希望他别被斯景发?现,一片衣角都不要被看到。“你确定要这样?”他贴着她的脸颊,用鼻尖轻轻蹭她,微哼的鼻音中有显而易见的愉悦。“是。”她想也未想。试衣间狭小,他无处藏身?,只求他安安分分躲在角落不要出声。所以当斯景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试衣间外的时候,狡猾到不安常理出牌的宋予白,却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短暂的错愕后,紧随而来的是庆幸——至少?,她这个时候是坐着,而不是要靠发?软的双腿去支撑身?体的重量。“拾音,你怎么了??”斯景担心她,甚至想要掀帘进来,她已看到他扶入帘的手。“不要进来!”声音在发?抖。她的身?体也在发?抖。“我还,还没换好。”再厚实的婚纱,也抵挡不住烫上?来的热气。斯景礼貌地收回手,隔着门帘又?问:“怎么还没好,不是都进去快半个多?小时了?吗?”试衣间的门帘隔绝掉所有好奇的目光。大拖尾的长裙,则成?为两人共享最完美的屏障。“刚才,停电。”就连说话,都比平时更加消耗力气。她一手捂住胸前的衣服,一手按住隆起的裙衬,隔着用料厚重的裙摆,她甚至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出格,抓不到实处。裴拾音甚至不敢想,当初在除夕前夜的老宅,宋予白在当着她和宋爷爷的面选定这件婚纱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冷热夹击。镜子过冷。然而他的体温过热。裴拾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居然是泪失禁的体质。斯景听她鼻音重,担心她的情况。她已经彻底应不了?声,只能恨恨地用脚踢他,警告他不要再得寸进尺。因为必须有人住嘴,她才能开口。然而随着她踹人的动作,崩弹出来的吊袜带扣,替她完成?第?二次警告——如果?此刻宋予白手边有一面镜子,他大概能看到微微肿起的左脸脸颊。可即便如此,红肿的脸颊依旧没办法?唤醒他自控多?年的羞耻感,在这种?时候的疼痛,只会?让他品尝到愉悦。——因为禁忌永远都最让人欲罢不能。他小时候贪玩,被劫匪绑架勒索,如果?不是宋予年以身?饲虎,他多?半会?死在那个荒山。哥哥样样好,品行无缺,学识拔尖,待人谦和——他认识的人里,没一个比得上?哥哥。所以哥哥因为他身?故后,他就被要求成?为第?二个哥哥——作为对那场事故中,对所有人的补偿。他需要补偿宋墨然一个完整的、优秀的儿子。他需要补偿裴拾音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父亲。他从小就被教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宋墨然希望他做楷模,那他就让“楷模”这两个字无可挑剔。然后,他终于在所有人满意的目光中,将自己完完整整折叠进一个叫“宋予年”的瓶子里,气质温润,雅正端方?,克己复礼,所有的棱角和喜好,行为处事,都按照这个瓶子的弧度轮廓来生长。就连触碰自己的爱人,都要审慎地列出一二三的逻辑,然后告诉自己:不可以。裴拾音还那么小。他们不应该,他们也不可以。如果?他们在一起,世俗的眼光和道德的审判,会?让一段原本带着憧憬的感情充满痛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