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威胁他人,都是很委婉的,是意有所指的,是担心被威胁的人被激怒而鱼死网破,可八殿下就不一样了……
直接蹬鼻子上脸的威胁,生怕你不知道被他给威胁了???
虞光年紧紧地抓着簸箕一角,木刺扎进掌心都浑然不觉。
恍惚间,西域黄沙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那日传令兵跪在祠堂,染血的鹰头甲上还黏着独子的半截断指。
七岁的虞姬踮脚去够护心镜,掌心被锋利的裂口割得鲜血淋漓,却仰着小脸笑:“祖父,阿爹的鹰飞走啦,他说会叼星星回来给阿姬……”
记忆如刀,剜得他喉头腥甜上涌。
“殿下……”
虞光年枯掌一松,簸箕染血当啷坠地,溅起一片陈年药渣,“您要的‘王八印’,老臣可以烙。”
“但——”
他猛然抬眼,官袍下的脊梁佝偻如虾,“若大皇子班师回朝后发现鹰徽被改……您得替虞家扛下这口黑锅!”
他虞家之所以会成为大皇子的鹰犬,那是因为那一位皇子曾经允诺他,会帮他的儿子报仇……
如今早已履行了承诺,反而他们虞家要变成不忠不义之人!
所以。
他才会要求李玄戈帮他们扛锅,否则大皇子一怒……
虞家将会彻底破灭!
“扛锅?”
李玄戈一脚踏上药碾子,碾轮“吱呀”压碎三颗巴豆,“本王连六哥的裤衩子都敢扒,还怕他李龙基?”
千户从窗缝探进脑袋补刀。
“就是!”
“上回殿下用火铳一枪轰碎二殿下的护心镜,玄铁军连屁都没敢放!”
“放肆!”虞光年闻言,当场气得白须乱颤,“老夫说的是西域那位!大皇子李龙基!”
药庐倏地死寂。
西域战神李龙基——
那一位爷当年为驯一只海东青,活剖了十八名西域斥候喂鹰。
回京述职时马鞍下还拴着一串敌将颅骨,风一吹叮当乱响……
李玄戈却抠了抠耳朵:“哦,那个养鸟的?”
他忽然从恭桶里捞出一坨蜂蜡,用手指弹上房梁:“老头儿,知道为啥本王敢来对付养鸟的吗?”
蜂蜡黏住一只扑棱的喜鹊,李玄戈拽着金丝一扯——
“因为……”
喜鹊“啾”的惨叫,尾羽被薅秃了三根,扑簌簌落下一地绒毛。
“鸟毛薅多了,迟早要变王八!”
“……”
虞光年眼前一黑,踉跄扶住药柜。
完了!
虞家百年清誉要砸在这无赖手里了!!!
虞光年的老眼浑浊如蒙了灰的琉璃盏。